仁者心动之一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故事的来去很简单,讲的是天下闻名的寺庙里,长了一棵树龄上百年的海棠花树。

    受到寺里香火供奉,功德熏陶,海棠花树里生出一个人形的妖灵来。

    妖灵是个女子模样,容貌姣好,身姿翩翩,若放下山去,倾国倾城也未可知。

    可惜身为妖灵,她注定有形无影,行走坐立间竟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见。

    她有意识以来,幻化出最漂亮的衣裳走在寺庙的廊道里,往来都是礼佛的香客,香客们谈笑自若,从她面前走过,瞳孔里从来印不出她的影子。

    还有寺庙里那些没有头发的僧侣们,她在早课时,有时候会坐在供桌上冲着主持做怪相。

    但无论是堂下整整齐齐坐在蒲团上的几十名弟子,又或者是高台上慈悲垂目的佛祖铜像,他们有的看着手上的经文,有的看着尘世间的生灵百态,眼里依旧印不出她的影子。

    花灵化出人形的快活仅仅持续了几天,就在这无一人可以沟通的处境里消失殆尽。

    她轻飘飘一个魂灵,摸不着事物,碰不见活人,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即便想要跟着有意思的人往外头走,却又被真身所困,走不出寺庙一步。

    她坐在海棠树上,坐在佛像的肩膀上,木头的心灵也生出寂寞的感慨来。

    为了打发时间,她开始跟着寺庙里的僧侣一起做早课,听堂上的老和尚们讲一些难懂的佛经,她听了一遍又一遍,听了忘,忘了听,不好读书,不求甚解,不曾会意,也从未失落。

    时间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走过去。

    堂下听课的沙弥长成比丘,然后下山历练,几年后历练游学归来,钻研几年,头发胡子花白,又成了堂上讲课的老和尚,就这样人员轮转,换了好多茬,可听了好多年佛经仍然朽木不可雕也的花灵,依旧坐在佛像的肩膀上,眼睛里转着一如既往迷茫的圈圈,就连那些最基础的佛理知识都没有搞懂。

    春去秋来,寺庙里最大的那棵海棠花树,随着时令的变迁花开花落,每年开的依旧是同样的花色花型,没有一丝佛家禅理气象。

    只有一派天真的烂漫和热烈,作出生机勃勃的春景。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花灵在寺庙里走过了许多个年头。

    而那天的早课和以往没有不同。

    上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讲着佛典故事。

    这个故事花灵听过许多遍,说的六祖惠能在给弟子讲经时,下头两个弟子看着风吹旗摇,一个说风动,一个说是幡动,惠能解释说是仁者心动。

    同一个故事,不同的老和尚能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就花灵听说的,有的和尚说是世间万物,万象皆空,“风”与“幡”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心不定才会受外物影响,因此叫做“仁者心动”;

    有的和尚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看到的听到的不过是心识上的反应,如果心思沉静,自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内蕴天地;

    还有的和尚说万物皆空无、一切唯心造,指点座下弟子修身养性,平心静气,从自觉修起,认清小我;

    一个和尚一套说法,听不懂的小沙弥们还能在早课后互相讨论,拦住下课的和尚提出问题,有人答疑解惑,而花灵只能孤零零一个魂灵飘过,把所有的不解埋在心里,埋多了,只学会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同样的一句话在这世上根本没有统一的解释。

    换句话说,虽然听了这么多年的早课,她听了白听,学了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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