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学子
第12章学子
天地玄黄……
又一阵风沙漫卷而来。
斯时清华的这一名大二学子,正匆匆行走在京郊。严格地说,那只能算是一条成胎阶段的路。刚刚翻起不久的松土还没被压道机压过,其上深深浅浅交错着各种车辆留下的轮印。土中半露着大大小小或尖或圆的石块,像远古时代食肉恐龙们丑陋而瘆人的甲皮。路的左侧,被一人多高的蓝色的建筑隔板挡着。几台塔吊瘦骨嶙峋的长臂,在防护板那边,在被风沙搅浊的空中缓缓移动,短促的哨音此起彼落。一只肮脏的塑料袋,仿佛被斩了头、拔了尾、断了足却又未死的鸟,忽上忽下挣命般地打着旋乱飞一气。路的右边,掘土机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还在挖……
学子眼见风沙漫卷而来,无处躲避。路两旁连一棵树也没有。原先是有的,两行很粗壮的树全被伐了,连树根也被从土中弄了出来,堆在路右边的坑里,浇上汽油烧掉了。有点儿焚尸灭迹的意味,似乎要证明这一带从没有过树。
前一天晚上的天气预报说,沙尘暴将再次袭击北京。而这一名学子觉得,自己在市区所经历的前几次沙尘暴,与此刻自己正经历着的相比,简直是不足论道之事了。那大风的风根,贴着地面,也紧贴着一边的防护板,滚滚波涛一般卷来。学子的眼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路上一些指甲大的乃至啤酒瓶盖大的石子,怎么样被风根从地面卷起,并在风根里随着它的漩涡作了一次圆周运动,然后被抛上天空。那风如同是有性情的,仿佛因受到隔板的阻挡而被激怒了;还仿佛认为右边的大坑对它是阴谋,是陷阱,偏要与人较量一番似的——它将它的威力集中在学子正行走着的这一条土路上了,左贴着隔板,右贴着大坑的边沿,一点儿也不分散地扑过来,仿佛身材单薄的学子便是它要与之较量的唯一对头……
那样的一条路上,那一时刻,只走着身材单薄的学子一个人。
他无处躲,无处藏。
而那一阵大风沙来得迅猛异常,转眼就快到跟前了,他只有原地一转身……
他被风刮得踉跄了一步,又踉跄了一步,身不由己地踉跄数步……
学子感到夹克衫的后领一下被风吹得立了起来,接着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他明白那是沙子扫在衣服上发出的。风过后,觉得头上像戴了一顶帽子,也明白那是落了沙土的缘故。他不禁双手抚了抚头发,结果沙土落了一脖梗,并顺着脖梗落了一脊背。学子已经走出了一身汗,他觉出沙粒这儿那儿地被汗粘在身体上了……
突然他听到头上方的空中有异响,抬头一看,但见一大块蓝色的塑料隔板,不知何时被风吹上了天,正朝着他当头坠落下来。学子大惊,急向旁跃开一步,不承想慌忙之下竟跃到了大坑的边缘,险些栽下坑去。他伸展开双臂,身子前仰后合了一阵才算终于站稳脚跟;而那块塑料隔板,“啪嗒”坠落在离他仅仅一米多远的地方……
在学子走来的这一条路的路口,本是横了栏杆的,而且竖立着“前方施工,禁止通行”的醒目标牌。学子从大坑边缘退开时,心中暗想,倘自己果真掉下去,且摔残了,除了是自己的不幸,责任大概是怪不得别人的。甚至,也难以获得同情的吧?人们是不是会这么议论呢?——一名大学生,又不是不识字,明明横着栏杆,明明竖立着那么醒目的一大块标牌,你却偏走这一条禁止走的还不成其为路的路,后果不是自找的吗?……
学子这么一想,心里就后怕极了。
学子是因为要赶时间才走这一条路的。两点半,他应准时去到一户人家,给那家的女儿上三个小时的家教课。学子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两点二十了。即使自己为了节省时间走这一条不该走的路,即使接下来走得再快,走到那一户人家也肯定还需要二十分钟。不知那家的女儿,将会以什么样的一种态度对待自己的迟到?那是一个被父母宠惯得对他人完全没有体恤之情和悲悯心肠的女孩儿。学子进而一想到她,心中就产生了大的不安,类似于一个上班迟到了的雇工,对没碴儿还要找碴儿的雇主那一种畏见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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