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正的末世



    张天翼睁开眼睛,眼前是深邃无边的黑暗,似乎整个世界都滑入了深渊,再也看不见一线光明。

    他身子一动,“铛”的一声,碰翻了一个空酒瓶,死一般的寂静中,酒瓶倒地以及随后“苍啷啷”滚出去的声音,显得尤其刺耳,令他浑身一抖,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他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夜宿醉,突然醒来,那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失感,让他魔怔了好半天。

    梦中来了一些不速之客,是一些从未见过的生物,它们不说话,浑身裹在一团薄雾中,蹲伏在身边,向他投来临死时的那种目光,等他一醒,它们就躲远了。

    “头好沉。”

    他用力摇了一下脑袋,伸手出去,摸到了人造革的皮质沙发,撑着沙发爬了起来,这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他看见客厅窗帘的缝隙中,透进了一道灰白的光。

    “天亮了?”

    他感觉晕乎乎的,试着回想那个梦,但无法做到,回荡在心头的,只有梦遗留下来的感觉。

    他颤巍巍走过去,刷的一下,拉开深蓝色的天鹅绒窗帘。荒凉的卫城就这样展现在了眼前:

    崇山峻岭般的高楼巍峨得令人心悸,蛛网似的马路穿插其间,晨光以几乎平行于地面的角度,将路上那些感染者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群白鸽在楼宇间穿梭,熠熠生辉的玻璃幕墙映出它们一闪即逝、倏然掠过的身影。更远处,挂在大厦外墙上某个明星的巨幅海报,飘飘抖抖在风中颤栗。

    这个世界,好像一切都还在按部就班地运转。

    但其实,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城市更像一座巨大的废墟,荒凉和灰暗无处不在,目之所及,死气沉沉,白昼也恍如深夜。

    “到了今天,也许只剩下我一个人活着了。”他发出一声哀叹,“我不怕死,我只怕大家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活着。”

    四个月前,当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席卷全球,他被迫滞留在大山深处这座城市的时候,起初还能在黑夜中看见几点灯火,听到几声濒临死亡的哀嚎,但如今....

    那种超越了麻木和沉闷的绝望,当真如一块重石压在心头。

    灾难是一种名为“偏侧蛇虫草菌”的真核生物所引起的。

    它的可怕之处在于,虫草菌不杀死你,或者说不完全杀死你才更加贴切,却将你变成了一具无知无识的提线木偶,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死,固然可怕,但一个人连真正死去都不可得时,那才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偏侧蛇虫草菌面前,死亡也成了一种奢侈。

    张天翼又叹了一声,胃中一阵火烧火燎的空虚,于是走进厨房。

    这是一套位于十八楼的三室两厅,从他像一个破门而入的强盗闯进来,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

    十八是个不祥的数字,总令人联想到十八层地狱,但如今面对毫无生机的世界,地狱也显得多余了。

    厨房里落了薄薄一层浅白的火灰,洗碗池边上摞着三四本没有烧完的书,十几根劈成片的木材,这些木材原本属于一张实木高背餐椅,现在它们就像干瘪的尸体。

    他撕下一页书,打火机点燃,末日发生当天,那些无人照看的电器、燃器,引发了无数城市火灾,甚至煤气管道爆炸,现在就算烧一口热水喝,也得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但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没有那些燃烧和爆炸,无人维护的电和煤气,也撑不了几天。整个世界正不可阻止地走向灭亡,进程虽然缓慢,但绝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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