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败寇



    铁骑掠过的锦安城略显萧条,直往皇城南门的朱雀大街上堆满了尸首,一群身着甲胄的士兵正在清理路面,他们将尸体草草丢在道路旁,马上又拖着另一具尸体扔过去,一时行色匆忙只为给一个重兵押送的囚车开路。

    这个囚车被木板钉得密不透光,囚车里的人正是兵败的淮王殿下;黑暗中,齐延只听得到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混着一点甲胄的碰撞声,囚车外,军队的步伐整齐划一,这阵仗相当庄严,一点都不亚于皇帝出行。

    可谁能想到呢?这不是皇帝的出行,而是一场失败者的游街。

    不知过了多久,囚车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齐延在里面也有了些许躁动,突然,铁链“咯噔”作响,囚车遭到了他猛力地敲击,前方的木板被砸松了一颗钉子,由此,囚车漏了一丝缝隙,光源渗透进去,虽然微弱却足够令人心安;齐延没有再反抗,他缠绕铁链的手就此放下,外头的人倒是警惕得很,拿着长戟就对准了囚车。

    不久,囚车停在淮王府,他们拆掉了囚车上的木板,突如其来的阳光有些刺眼,齐延拖着铁链遮了遮,一时光影交错,他脸上斑驳的血迹显得十分瘆人,腥气也扑面而来。

    “下来。”军士喊道。

    齐延微蹙眉,他很不满,脸上还带着些嘲意,不过他没有过多计较,他一挪半挪、慢悠悠地下来。

    若非衣衫前后颜色相差太大,竟不知这衣衫原本是玄色的,血色已浸染锦缎、固色难清;对于一名将士来说,这或许是荣耀,可作为齐延来说,他身上沾的是曾经与他并肩作战之人的血,是孽债。

    此时的淮王府就是一座囚笼,有重兵把守,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跑干净没有,失去一切光环的齐延已不值得任何人陪他留在此处遭受世人的唾骂与白眼。

    齐延来到他的书房,他年少时编撰的策论就摆在桌案上,开篇壮言“断割据,纳寒门”;齐延生来已二十五载光阴,历世事、往人情,年少轻狂早已尘封,他见之波澜不惊,今日再拾此论,只是为了翻找那份留给沈悠悠的休书。

    沈悠悠,锦安城的大才女,其身份贵不可言,却甘愿入府为妾。

    休书不见踪影,倒是掉下来一个半成品的络子,齐延把络子握在手心,眼珠子忽地往左瞥去,眼神锋利、洞幽烛微,他高声斥道:“谁?”

    霜花眼见藏不住,畏畏缩缩地从书架后面走出来,她伸出手,手中有一颗璀璨的红宝石,随后她指着齐延手中的络子说道:“殿下,那是沈侧妃打完了的络子,原本是想赠予殿下做剑穗,如今拆了半个,意为彩云易散琉璃脆……”

    好物不堪留啊!

    “你生来孤苦,攀附权贵无可厚非,如今我府中已败,你还在讨要哪家的饭食?”齐延怒目圆睁,话音刚落铁链便“哗啦”作响,他拿起案上的烛台就丢了过去。

    “啊!”霜花被吓得抱头猛退,烛台擦过她的脚边,几轮“哐当”滚落在地,宝石也脱离了她的手,摔得残渣四散。

    霜花从未见过齐延这般暴躁,以前只要齐延张张嘴,那些惹他不快的人自会受到惩罚,亲手掷物是第一次,真的是今非昔比、时过境迁吗?

    不,是霜花在诋毁沈悠悠,然而,沈悠悠已离府是事实,又何谈诋毁?

    此刻,霜花已不敢再直视齐延,人也愣在那发抖,比起看得见的恐惧,看不见的恐惧才更让人煎熬,她颤音不断:“自沈侧妃……知晓殿下嗜酒那日起……院中梅花树下已有二十三坛矣……”

    “滚!”齐延气消了一半,霜花跌绊着跑出书房。

    随后,齐延靠在案旁,看着地上的碎石头出神,他想起昔日里,沈悠悠含情脉脉地向他宣示着野心:“悠悠唐突,未曾谋面便对殿下相思入骨,一生独爱博弈之术,为的就是能帮殿下与命运搏生死,待天下归于宁静之时,再与殿下对弈一场无关天下的局,自此以后,悠悠不做天下人眼中的才女,只做殿下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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