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刷子

烈日下，顶盔掼甲的苏角汗流浃背。

 湿了干，干了湿，几轮下来，这位虎豹骑主将享受了铁板烧和马杀鸡的双重福利。

 重骑冲过草人阵列之后，队列中段莫名发生碰撞，相当多的骑手落马。

 紧随其后的四五十骑高速中闪避不及，又是一阵人仰马翻，且对倒地的骑士造成二次伤害。

 截止目前，已确定死了一个，三人伤重，挂彩者比比皆是。

 谁也没想到，一场空前成功的操演尾声，竟会出现如此惨烈的事故。

 看着将士们抢救伤员，扶苏没有上前掺和，皱眉想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返回自己帐中。

 在最后一刻搞砸了，苏角悔得肠子都青了。

 将所有伤员送到医工处，他自觉地赶到中央大帐外，听候监军发落。

 可在金瓯看来，除了打仗会死人，军中操演出现死伤实属正常。

 公子生得哪门子气？

 扶苏没有立即召见苏角，仍旧伏在案上痛苦地握笔疾书。

 跪姿，痛苦+1。

 写毛笔字，痛苦+1。

 在竹简上竖着写，痛苦+1。

 按照记忆碎片中的小篆字体写（差点没疯），痛苦+10。

 煎熬半个时辰勉强写完，赶紧一屁股坐下，膝盖以下麻了。

 待墨汁干透，扶苏卷起竹简，踱步来到帐外。

 苏角当即半跪抱拳，沙哑着嗓子说道：末将前来请罪！

 嗯，态度还算不错。

 起来，说说，你请什么罪？

 之所以秦军愈战愈强击败六国，很大原因在于其独树一帜的赏罚制度。

 只论战功不问出身的做法显得很公平，再加上功赏优厚，故此，上了战场，秦军将士便主动嗷嗷叫地冲阵杀敌。

 与之相对应的，秦军惩罚条例亦极为严格，某个士兵出错被罚，其同袍与主官大概率也跑不了。

 所以责无旁贷的苏角一直在思考，今天的问题出在哪里？

 抢救伤员时，他大致了解过，帐前站到现在也有了些许眉目。

 听到监军询问，苏角起身回答道：初次冲阵，经验不足，距离没拉开，速度不谐，协同不够。末将安排不周，督管不力，应负主要责任。

 见对方已经有了认识，扶苏点点头，说道：新事物，出现失误可以理解，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就是。另外，指挥系统是重中之重，应大胆革新。

 苏角觉得监军讲的大部分能懂，可指挥系统是啥意思？

 借鉴后世经验，扶苏给对方普及了扁平化指挥的作战理念。

 例如，苏角通过六个百将十二个屯长六十什长一百二十个伍长指挥每一个士兵，这便是五级指挥体系。

 若撤掉百将与伍长两级，每屯扩为六十人，苏角可以通过十个屯长以及六十个什长指挥全军，成为三级指挥体系。

 只要眼不瞎，谁都看得出，三级指挥体系中，强化了主将的掌控力度，使得全军态势更透明，执行效率更高。

 当然，这意味着，调整后的主将与什长，责任与压力有着不小的提升。

 佩服之余，苏角也不禁疑惑。

 这般大刀阔斧地改动秦军军制，能行吗？

 扶苏让苏角先去安顿好伤者，然后全军认真总结经验和教训，同时，就扁平化指挥的优点先向各级将佐吹吹风。

 你的责任暂且记下，明日去云中权当拉练，再有疏忽，两罪并罚。

 说完，丢下对方，径自前往匠人营。

 苏角愣了，不敢置信。

 没了？这就完了？不用降级降爵？

 金瓯见了，若有所思。

 其实，从昨夜到此刻，扶苏以及蒙恬等秦军将领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此前，失子之痛令他变得极度仇恨偏激，现在冷静下来，正视秦军的长处，渐渐意识到天命所归。

 有如此强大的军队，六国不灭就没有天理了。

 而关于暴秦的说法他不否认，但，仁义的公子扶苏成为秦二世后，有很大的可能施行善政，且看看吧。

 一边想着，一边跟随扶苏抵达匠人营。

 朱友等大小匠监纷纷出迎。

 扶苏开门见山，做的好就该得到奖赏，当众宣布：参与打造马镫与蹄铁的工匠，每人赏赐一石粮食和一匹葛布。

 朱友惊讶极了。

 本以为重骑出现事故，公子心情很是不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而且还真的兑现赏赐了。

 现场的工匠们都激动坏了，与之前零星个体的嘉奖不同，这次集体性的厚重赏赐，他们是破天荒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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