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长尾蝶

    我是我。

    但又不是我。

    这种状态很奇妙，我就在这具躯壳中，但它却又不受我的控制。我的身体就像是某种被规划好的程序一样，坐在公交站牌旁边的栏杆上，头戴耳机、双手插在兜里，脚跟着音乐有节奏地晃动着。

    我是我，但却也是“我”的旁观者。

    用第一视角注视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家伙，我与“我”的注意力都被一只蝴蝶吸引走了。

    那蝴蝶很大，散发着幽光。

    那颜色很难用三言两语去形容，如梦似幻。

    穿过倒下的电线杆，在满是尘埃的邮箱上稍作停顿，它飞上早已风化的大楼，消失在了那无垠夜色之中。

    【喂...！】

    “我”说话了。

    原本坐在栏杆上，悠哉地跟着音乐抖动双脚的少年站了起来，开始追赶蝴蝶，但却又很快便作罢。

    那家伙开始缓步行走，沿着那倾倒在地的、长度显然不太真实的电线杆一路爬了上去...

    电线杆长的吓人，也许有一千米，不、在那之上，恐怕有两千米。就踩在那只能容下一只脚的狭窄杆子上，我一路走一路抬头，视野也随之变得宽阔。

    越过像盒子、像豆腐块、更像囚笼的巨大写字楼，我踩着它的“腰部”来到了更上方的位置。攀爬的过程中，布谷鸟的叫声同清晨朝露的味道一起传来，刺激着我的鼻腔。

    大家都去哪了...？

    我在内心问出这个问题，但心情却异常平静。

    那布谷鸟的叫声接连不断，就像是个在身后守望着你的老友一般。

    终于，我爬上了那栋大楼，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直起了腰...我看见了海。朝阳正从海平面上徐徐升起，和煦的光辉正一步步点亮这片残垣断壁。

    那光球巨大、炙热，但却又冰冷无比。

    是的，太阳本该是热的，可如今我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在这淅淅沥沥的城市中，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本能地认为自己应该产生些恐慌的情绪，却连恐慌也无法做到。

    看着初升的朝阳，我心如止水，仿佛一切都结束了一样。

    思绪到这里，我恍然大悟！

    这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世界，是所有故事都来到结局的世界。

    【喂...！】

    “我”又开口了。

    大楼间，那长尾蝶再次出现，又很快消逝于那成片的残垣之中。我能感受到，“我”是很想抓住那只蝴蝶的，但却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追。

    那蝴蝶太远了，它还会飞。

    哪怕费劲千辛万苦，爬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来到之前目所能及的位置，它恐怕也早就等不及、已经飞向别处了吧。

    但是...

    背对着朝阳，“我”愣了一会，开始再次启程开始攀登。

    在这个积聚着的城市中，人已经不复存在，但物却都挤在了一起。踩着那横立在两栋大楼之间的电话亭，攀上那已经平行于地面的塔尖，穿过小阁楼、推开已经变形的木门。

    一路走来，我越走越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那如梦似幻的光芒还在，那蝴蝶还没飞走！

    砰——

    终于，推开最后一扇门，我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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