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灯市
楔子
月上柳梢头,夫君秦彻又提了白纱灯笼出去了。
洛依披衣而起,一直跟着秦彻走了约摸半里路,就见他拐进了一户人家。等他再出来时,灯笼已经灭了,而屋内也没了生息。秦彻虔诚地将灯笼烧掉,手一晃,又多出一盏烛火飘摇的灯笼,依旧是竹骨白纱,四四方方,他就这样挑着,走向另一家。
洛依死死捂住唇,踉跄回家。
农家小院里,青衣男子坐于灯下,含笑望向她:「死心了?」
洛依神色有些冷,在呼啸的夜风中拢紧衣襟,低声问:「村里死了那么多人,与他有关么?」
「也许有吧。」青衣男子拿铜簪拨弄着灯花,笑道,「其实你最该关心的是,这灯烛烧的是你的命。」
1.灯暖
洛依第一次见秦彻的时候,正赶上痨病父亲弥留。被数家医馆拒绝的她,孤零零站在深夜的街边抹泪,无助又苦闷。
那时,秦彻一袭黑衣,提一盏白纱灯,停在她身边温声问:「姑娘可是洛老爹家的小娘子?这么晚了,怎地不在家陪着父亲?」
洛依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抽泣着解释:「我爹爹痨病,快不行了,可城里的大夫怕传染,都不肯出诊……」
那晚,秦彻陪着洛依回了家,在洛老爹床边送了他最后一程。
天快亮的时候,洛依发现秦彻的灯笼熄了。她勉强打起精神,取了新蜡烛换上。然而,试了各种方法,只要靠近灯笼,蜡烛就死也点不着。
「算了吧,它的使命已完成。」秦彻帮洛老爹打理完后事,转头看见这一幕,阻止了洛依去取第八根蜡烛。他提起灯笼想走,洛依叫住了他:「秦大哥,天色太暗,小溪村的路不好走,等天亮了再走吧!」
秦彻愕然回首:「你不怕我?」
洛依摇摇头,那么黑的路上,秦彻的灯笼一直散发着柔和的光,这令她感觉很安全。
她不明白秦彻为什么会觉得她怕。
翌日醒来时,秦彻已不见了人影。
头七那晚,风急雨骤,门窗怪声连响,洛依尖叫着扑向后山洛老爹的坟墓。她倚在冰冷石碑上,哀哀哭泣:「爹,我怕……你回来呀……」
夜浓雨冷,洛依嘶哑的哭声湮没在鬼魅山林中,她一度以为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洛姑娘?」惊疑的呼声响起,一盏白灯,一袭黑衣,秦彻站在不远处,身形有些模糊。
「秦,秦大哥?」洛依泪眼朦胧地抬头,哭得更狠,「我想我爹了……外面的风,吹得,好吓人……」
秦彻无伞无蓑衣,浑身湿淋淋似从水里捞出来,只他手里那盏白灯笼依然散发着柔和光晕。他拉起洛依,帮她擦去身上的污泥,叹道:「你除了父亲,还会有夫君。等你嫁人了,就好了。」
「可是不会再有人像我爹那般疼我了!」洛依固执地反驳,「这世上不会有比我爹更好的男人!」
「是是是,你爹最好。」秦彻不跟小女孩争辩,转而问她,「看林人快不行了,你是随我送他最后一程,还是找个避雨的地方等我送你回家?」
洛依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了秦彻的胳膊。
看林人老迈衰弱,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再听一次少女唱的《采莲曲》,秦彻默默将眼神瞄向了还红着眼圈的洛依。
洛依望着看林人,就好像是看见自己爹爹去世前的场景。同样是奄奄一息的老人,同样是床边守着自己和秦彻。她哽咽着,开口:「桂楫兰桡浮碧水,江花玉面两相似……」
歌声未息,看林人已瞳孔散开,含笑离世。
「秦大哥,他是在怀念自己的心上人吗?」洛依又哭了一场,抽泣着问。
「不。」秦彻帮老人换好干净的衣服,别有所指,「他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失足坠崖。后来,他就把山里的草木当成了女儿呵护。」
洛依低头看看狼狈的自己,没敢吭声。若爹爹看到今夜的自己,必会心疼吧?
下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晨光熹微,洛依转首间看到一抹青影一闪而逝,顿时吓得惊叫一声。然而秦彻去那边找了下,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是回来时莫名脸色难看。
此事一出,洛依更不敢一个人住了。女孩子脸皮嫩,她拐弯抹角地暗示:「秦大哥,你之前说你住义庄?多吓人,我家还有空房间……」
就这样,秦彻成了洛家的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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