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箭穿心

    马车辚辚，行人匆忙，大风卷起黄沙，众人的帽带、衣袍在风沙下乱飞乱打。

    约莫二三十辆车结着彩绳，每辆车旁都有六个侍卫持枪侍立左右。

    百十来人的锣鼓队，正在一旁叮当喧闹地奏着乐。

    不多时，陆续赶来的彩轿差不多都已落了地。

    几个轿夫抬了一只古铜色轿身、烟蓝帘子的轿子缓缓行来。

    只见一个全身黑衣，头发利落束起、戴着个软帽的男子掀开轿帘，躬身走下轿来。

    这人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岁上下年纪，留着副山羊胡，见轿下风大，忙用手扶着帽子。

    众人见他下车，纵是坐彩轿的那般达官显贵，也都躬身作揖，此人则一一颔首回礼。

    锣鼓声更加喧闹了，其中夹杂着风声。

    众人为了彼此能听得清，只能提高调门说话。

    “何先生此行必然有所收获啊，”一个身穿枣红色锦袍、披着一个黑色绣银花白兔毛里子披风的老先生对着这山羊胡的年轻人说道。

    “皇上自然是听取人言之人，方显其天下为公之志向。”山羊胡朗声笑道。

    “绛轩先生，天下万姓，出了你这样人物，实乃幸事，不过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自古不假，你与陛下长谈，定要收了那火爆脾气方可。”山羊胡循声看去，只见是人群中一个形容枯瘦，穿着宝蓝色鹅绒披风的老朽，他一边说，一边小心护着手上的紫铜手炉。

    山羊胡笑道，“那是自然。”

    又一阵大风哗啦啦刮过，阳光便在这风云变幻间漏了下来；而此处一片热闹更是瞬时被这亮光点燃，正如黑暗的舞台上，亮起来一束光，照亮一组人物。

    而山羊胡便站在阳光下。他的眼睛被阳光照射，睫毛的阴影把瞳仁遮住了，更显得那眼睛清亮似深深之潭水。

    他的名字，叫做何礼义。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早已名满天下。

    目前他官拜户部尚书，主管江南商贸农工。

    当年他与大岚朝皇帝易山一同起义，处处筹资，方有了今日一统天下之和平世界。

    但这何礼义与易山渐渐政见不合，相行相远，已不问朝政，把大部分工作都交付易山派给自己的副手黄久。他自己则只管些玩乐，甚至连日流连酒肆歌台都是常事，故而给自己起了个雅称，号绛轩先生。这绛轩，则来自“红袖添香”之“红”。

    何易二人貌合神离，也难怪那老朽方才劝他“伴君如伴虎”，要多加小心了。

    但他今日却一改往日怠惰，选择上京谏言。全是为了前日洛阳水灾引发的一场追责舆论。

    众人说说笑笑，正待上车。

    只听嗖嗖嗖三声连着，刺破了眼前的喧闹。周围的人霎时便安静了下来。

    “我中箭了！”何礼义的声音是惊恐、虚弱的。

    你甚至可以听到他微弱的喘息和呻吟声。

    慌乱、退逃，在数秒的安静之后是比先前还要加倍的烦乱。

    几个人上前把他搀扶起来，而站在前几辆车前的卫兵纷纷拿出弓箭，在队长的号令声中向西方追去。其余人马依然留守本地，那人团团围住。

    那枯瘦老朽赶忙欺身向前，与众人将那人簇拥上车。

    只听马车隆隆，已将那人往东北方向拉去。那里正是此地第一名医，洋人若望李的医馆。

    此事甫一发作，早已在街巷之间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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