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三日月
“别老对距离执迷不悟啊。”
刀柄底部斜抵着应雨的肚皮,目光依照这个位置扶摇直上探过去时,木质刀尖那光滑的表面不容分让地紧戳咽喉,明晃晃的星芒,比之寻常钢刃已几无差别。
“可以承认,你在剑术上有一定的天分和极具韧性的耐力,”义辉落下木刀,并顺手示意应雨松开茫然无措的双手“然而,总归是急躁了,你的攻势更恰当的来说——是一种忍无可忍后,恼羞成怒的倔强。”
跟随声音,此刻应雨垂落的双手放弃了最后的执念,乖乖地听从义辉的劝导,将木刀弃置脚旁。
“你整个人仿佛半吊子的涵泳者,论在特定的水域,凫水沉潜不在话下。可一旦游离边界经受风浪袭扰,意识不成章法所导致的缺陷就显露无疑了。”
义辉拍了拍应雨的肩膀,随后,清闲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灯光晦涩地影印着三副影子,在墙上绘制出一座山的高低错落。他抬头四下看了看这共有十叠榻榻米大小的密室,深深地呼吸几口夹杂着霉味的气息,纵然偶尔也会感觉有些局促。
“可我也算抵抗了呀?”应雨争辩道。
“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抗争。至多只算坐以待毙者聊以自慰的话,如烟气碰到像样点的风,一触即散般经不起推敲。你所谓的抵抗不过是窒息前的呐喊,除了听个响,肢干均无动弹的意思。”
此话言之凿凿,那分量使得应雨尽失以往反驳他人的气力。他沿着墙壁,瘫坐至地面,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要赖为拜见将军,而在屋外伏地一日一夜后那麻木的躯体吗?不,明显不能。说到底,是他自己非要领教一番的,反观将军则对其算得上是宽让许久了。
“叫你别来偏不听。逞能总不分情况,活该被人教训。”此时身为山顶的护吉郎发话了。
“唉,也不能这么说,”义辉说“能以一己之力,将将抵住本将军的攻势,遍眼望去如今也就我这后辈了。”
义辉瞅向应雨时的眼光,颇有些纠结——是一种略带奚落意味的接纳。
他认可目前应雨日益精进又实属可期的实力,同时呢也为其远远被自己甩在身后而感到满意,满意于这条生命必须要得到自己的认可(如果应雨没有经其许可,擅自越过他,乃是义辉绝无法容忍的)才能足以证明其获得了存续下去的资格。当然,这狭隘的资格里尚不包含对那把刀的所有权。
他注视了片刻,像忽地想起什么般不禁把目光敛回。刹那间,并没有人体察到这位至高无上者的形色黯然。
“实际上,我跟你们差不多,仅是空有一个将军的头衔,”义辉慨叹道…云絮飘到此处,将往昔高悬的派头逐弄地摇摇欲坠“徒有其表的山巅是对他自身至极的残忍,无人拱卫,手底下又各个暗怀僭越之心。所以我……”
“所以,你天真地妄想通过磨炼技艺,来收复“失地”,实在不济也能令敌寇无以近身。”长久无言的应雨蓦地开口道。
“应雨君,咱们怎么说也是在跟将军交谈,应该注意…”护吉郎善意的提醒受到义辉的打断。
“无碍,无碍,”义辉说“待在这方斗室内,你我本无差别,只有等迈出去,我才又是我,尔等具是尔等。”
回顾从前,斗室独处的时光并不比今日这般热闹。那时几度拖着仅剩不多的家底四处逃窜折返,义辉在外面空气稀薄的条件下一直了无生存的余地,每回用刀尖艰难的撬开一丝裂缝,外部的虚无便会一团乱麻似的勾结串联且立马回填,重又把他关入心灵深处那闭塞霉湿的“领地”。
于是乎,逃亡与颠沛流离因永无止境而共用同一段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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