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无终燧

    “嚁…嚁…嚁……”

    随着二短一长的手哨声，任安猛得惊站起来，走出燧房，朝着烽燧瞭望台上的赵游吉望去。

    赵游吉左手已经抓紧了弓，右手指着东北方向，急报道：“匈奴！胡人！”

    这一声，无终燧的其他三人都被吸引上燧墙，向东北张望。

    初春刚过，皑皑冰雪刚刚融化，嫩绿的草地零零散散的成簇张开，远处山丘影影绰绰立着几个骑手，中间的骑手在马背上擎着一杆黑旗，随着西北风飘扬。

    任安飞速登上瞭望台，眯着眼远望去。丘陵背后，天边扬起了锥高而急促的烟尘。匈奴大军尾随而来，杀气腾腾，越过山丘。

    转眼之间，山丘上的黑骑和旗帜逐渐增多，密密麻麻的，像蚂蚁似的，爬满了整个丘陵。

    任安倒吸一口凉气，匈奴人大举南来，看来是凶多吉少。

    东边相隔几十里的燧堡已经相继燃起了烽烟。巨大的黑烟腾腾升起，由东向西的各个烽燧上接力一般，纷纷点燃了烽火。

    燧卒张北海和田大利回过神来，跳下墙，抱起院内墙角堆着的柴垛，就往烽火台下的厨房跑，边搬着边问：“赵二，品级多少？”

    赵游吉眯起眼睛看了看东边最近的望虎燧，回道：“五苣火！”

    张北海身子一震，不免有些慌乱，柴薪哗啦啦跌落一地。

    五苣火是烽火的最高品级，意味着匈奴至少有万骑南下。

    作为燧长，任安心里更是焦急了，整个无终燧只有五人，要守住燧堡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没有得到上级候长的命令，烽燧的戍卒擅离职守死罪且殃及家人。

    贼律曰：亡入匈奴、外蛮夷，守弃亭障烽燧者，不坚守降之，及从塞徼外来降而贼杀之，皆腰斩，妻、子耐为司寇。

    很快，无终燧的烽火也燃起来，白天的火焰远处是看不见的，仅是一团团猛烈的黑色烽烟腾起，预警给下一个烽燧。

    无终燧所属上谷郡，建在塞墙南面不远的小山腰上。瞭望台不高，在燧堡的西南角。燧墙仅有二丈多高，是个二十步见方的小堡垒。这里最早是燕国的边塞，年久失修，皇帝去年下诏征发了数万人去修缮雁门郡的边塞，对上谷郡更是没有顾及。

    看着燃起的烽烟，任安感觉情况也愈发的紧急，他环顾四周，燧堡五人，除了张北海是上谷郡本地人外，其他人都是谪戍，也就是因犯各种罪行，服刑才来烽燧做这类苦役的。他才到任不久，除了日常守备，各人的作战能力都不清楚。燧堡内兵器倒是有，然而箭矢不足；守备器械很少，院内仅有一辆武刚车和一匹驮马。想到这些，任安更是皱紧眉头。

    任安聚众商议，道：“今胡人势大，如之奈何？”

    “我当初就是因为所在伍里有人逃亡，连累坐谪戍又二岁”，赵游吉捏紧长弓，凛然道：“战吧，我听燧长的下令就是了。”

    田大利方脸大眼，身材魁梧，中气十足道：“天天干得累活腻歪了，杀几个胡人立立功，运气好还有赏赐。”

    张北海动了动嘴，嚅嗫道：“但听燧长下令。”

    张北海另有心思不便多言。他担心匈奴来犯，肯定又是劫掠又是杀戮，家里有父母和妻子孩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若不是一人亡走，会连累其他四人，张北海早就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任安目光盯在吴茂身上。

    吴茂，字明仕，其貌不扬，来无终燧没多久，平常不喜言语。众人偶尔能听到他说些奇怪的话，总觉得他有点疯癫。任安看过他的调令，他谪戍的罪行是“无籍”，即没有户籍的流民，被郡府抓住后，送来戍边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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