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质子



  “轰隆隆!”

  雷光骤雨间,瓷器破碎的声音格外清晰。

  层层帷帐间,紧阖的双眼攸地睁开,雷光照亮了大半个帐顶之后,她才依稀看清,那复杂华丽的金绣百鸟争鸣的纹样。

  姜令仪怔愣了许久,才缓缓将手捂在了心口之上。

  不久之前那濒临死亡的感觉好像只是一场错觉。

  手下的心跳声有力且急切。

  她做了一场古怪的梦。

  在梦中,她看上了一个男人,竟还为了那个男人费尽心思的为难太子侧妃家中的庶妹,历经半生,她死于千刀万剐之下。

  动手的人,是喜欢那位庶妹的人。

  是那北黎国的新帝——席玉。

  血肉被刀锋一下一下刮磨的感觉似乎依旧存在,姜令仪不禁汗毛直立,下一刻便听到了帘帐之外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

  姜令仪警惕的扭过头,而后又是一愣,是杳蔼。

  不对,是少时的杳蔼。

  “主子,是奴婢。”

  梳着双鬓的杳蔼掀开帷帐走了进来。

  只见她身着霁青袖衣,腰系一条藕色红绡腰封,下着素色织锦罗裙,走动间,纤腰盈盈,双鬟之上的蝴蝶流苏也在光下泛着皎皎银光,当真是俏丽极了。

  姜令仪紧绷的神色舒缓了些许。

  “主儿醒了怎么不叫我们一声,外头下了雨,莫要受了寒,奴婢这就让她们进来伺候。”

  杳蔼走了过来,絮絮叨叨着挂起了床帘后。

  日光透了进来,姜令仪才惊觉自己浑身都已被冷汗沁透,她垂头看着自己缩水了一圈的手脚,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是什么时候了?”

  “禀主儿,如今是未时了……”

  杳蔼犹疑的拧起了眉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好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位质子已经在外头跪了两个时辰有余了,若是再跪下去,只怕……”

  姜令仪怔了怔,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仔细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而后缓缓的皱起了眉。

  “质子?我……如今是谁?”

  这一问,将杳蔼吓得不轻,只见她慌乱的退后半步,脑袋却紧张又不安的叩下。

  “主儿,您是我们陛下与娘娘最宠爱的宝熙郡主啊!”

  “轰隆!”

  窗外雷光骤亮,姜令仪瞳孔微缩,如雷灌顶,怔怔然的坐在床褥之间,看着屋内全然陌生又熟悉的摆设之后,才察觉出了问题所在。

  她好像回到了年少之时,但又不完全是她记忆中的年少之时。

  刚刚的梦更是古怪,梦中之人分明是自己的模样,却有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性格。

  阴狠毒辣,不折手段。

  向来见多识广的姜令仪头疼的抬手揉了揉额角,如今的情形实在是太过古怪,她分明不久之前,还在批阅奏折,这难道是那古怪的梦导致的?

  她敛了敛心神,才哑声问道。

  “外头……跪着谁?”

  “回禀郡主,外头跪着的是北黎质子——席玉。”

  “……”

  姜令仪愣了愣,北黎质子?是梦中的那个将自己千刀万剐的北黎新帝席玉?

  “走,带我去看看。”

  “……是。”

  殿门外,一道玄色衣袍的身影跪在雨幕之中,格外瘦弱。

  他浑身都已淋湿,跪在大雨之中,背脊崩得笔直,双眸低垂,浑身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姜令仪在众星捧月之下走近一看,才看清了席玉身上那一道又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

  心中古怪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年少时,从未见过席玉,可如今这人竟跪在她的长乐殿前,还是这般狼狈的样子。

  “席公子,你还不认错吗。”

  姜令仪身侧的杳蔼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

  跪在雨中的少年微微抬起头,目光阴冷如尖刃,似乎随时都要将被簇拥着的姜令仪撕个粉碎。

  跟在一旁的小太监却更快的出手了,只见他手舞长鞭,一鞭下去,席玉便失力倒了下去。

  “大胆!竟敢顶撞宝熙郡主!还不速速认错!”

  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一鞭,姜令仪脸色一沉,而众人却以为她不高兴了,心中更是为席玉默哀了起来。

  另一个丫鬟流萤却满脸忿忿的说道。

  “质子当真是过分,毁了我们主儿的风筝竟还不认错,我看就是收拾的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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