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寝教

    望山跑死马，虽然早就远远瞧见，等真正进到村子时却已是半夜时分。

    早早有几个小厮守在村口，欢欢喜喜将众人迎进去，抢着牵过马匹，接过行李背在身上。只有王京尘婉言谢绝了，依旧自己扛着那块牌匾。

    到这时王京尘已经勉强相信那镖师所言非虚。只见道路两边林立着各种奢遮店铺。

    那酒楼把山一样的吃食就这么堆在门口，金灿灿的乳猪、羊羔烤得焦脆，一整个儿用铁棒串着往下滴油。各种不曾见过的飞禽鱼虾用磨盘大的盘子盛了，层层叠叠垒得老高，香气直冲口鼻。一坛一坛美酒佳酿更是不必多说，单是远远闻上一下就让人像踩着瑶池云朵一样飘飘欲仙。

    又有高楼拔地而起，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每一层都有四五女子从窗口探出身来，纤腰款摆，望穿秋水。越往上去，女子的容貌便越发艳丽，最高处直插云霄，真似有仙子在云间倚楼顾盼。

    一眼望去整个村子都是这般景象，彩灯交织，灿若明霞。

    玄月不曾见过这等阵仗，拉着王京尘的手站在原地有些踌躇。王京尘亦是两袖清风，眼巴巴看着这销金窟般的场所，不知该何去何从。

    左右为难之际，马车门唰一声被拉开。

    “小兄弟，方便的话请来车中一叙。”

    原本四散走开，打算各自去寻快活的镖师们纷纷放慢脚步，或明或暗地瞅着车门，想看看其中是何方神圣。

    王京尘此时正没有主意，听到他邀请便抬脚钻入车内，也省的傻傻站在路上吹冷风。

    车厢内的空间远比看上去要大，足够两个汉子头脚相接躺在里头。车门关上后，外面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光线却不显暗淡，在几颗宝石的映照下亮如白昼。

    “打扰了。”王京尘悬着半边屁股坐在被锦缎包裹的位子上，小心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只是那男人的形象倒是与王京尘的预想相去甚远。

    按他所想，能拥有此等奢华座驾的，多半是什么王公贵族。理当锦衣玉袍、美女相伴。

    真正打了照面才发现他竟比王京尘还要寒酸几分。

    一件粗布褂子不知穿了多久，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大咧咧敞开着露出一撮浓密胸毛。手旁甚至放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锨，活脱脱一副农民模样。

    不过细看他面上倒是唇红齿白，眉宇间透着勃勃英气，若非富贵出身却也难有这般气度。

    男人不似王京尘处处拘束，自顾自读着一本破旧书籍，过了半晌，舒展臂膀和双腿伸个懒腰。见王京尘正偷瞟自己，笑道：“鄙人孙研焘，还未讨教兄弟尊姓大名？”

    王京尘伸手和他握在一起，报了自家姓名，疑惑道：

    “孙先生究竟有何指教？方才路上说要见识见识这村中风月，为何到了反而只和我坐在这马车上消遣时间？”

    “莫非你有龙阳之好？”玄月适时插了一嘴。

    农民装扮的孙研焘没急着回答王京尘的问题，目光在玄月身上流转了几圈，停留在他夜行卫的腰牌上。

    “兄弟觉得这村子如何？”

    “自然是叹为观止。”

    王京尘由衷赞道：“我此前不曾见过如此奢华的地界，如今有幸见识到，只觉得自己像井底下的青蛙，不敢轻易踏足其中，让孙先生见笑了。”

    “哈哈哈，”孙研焘见他说的真诚，不由大笑：“京尘兄弟，要想在夜行卫混出个名堂，这点警惕心可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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