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膳

    宜州。

    穆府。

    “姑娘，喝粥了。”清儿端着食盘走了进来，把盘上那碗清粥轻轻放在桌上。

    这碗粥比永泰街上的乞丐吃食好不到哪去，清亮清亮的，舀起来和水差不离。

    但看那粥碗，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釉色晶莹、透彻、素静、雅致。

    一看便是上好汝窑。

    穆芃芃翘着二郎腿躺在贵妃椅上看着书。说是看着书，实际上她已似睡非睡，一本《女戒》盖在了脸上。

    本已经昏昏欲睡但听见吃饭了三个字却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倒不是她有多饿，只因为想看看家里的那位小娘今日又是如何管她饥饱。

    她座也没有落，端着碗一饮而尽，接过清儿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长姐吃了吗……算了，我自己去看看。”

    已是冬雨绵绵时节，整个宜州笼在烟云之中，朦朦胧胧，一切皆为淡灰色。

    穆将军虽是武将但因战功卓越，皇上特赐府邸与公、侯同齐。前厅七间，两厦九架中堂九架；门屋三间五架，门可用金漆及兽面摆锡环而进。虽面市而立但因府邸大而听不到喧嚣之声。

    穆芃芃绕过长廊走到尽头，这里原是一个朗书亭。母亲在世时留下的，没有拆建之前是个读书之地，现在却被进门的小娘拆了建了个库房。

    就是在这个朗书亭，自己的长姐穆芩芩用一首《昼夜乐》名响京城。

    那时穆芃芃还未出生。

    穆芩芩不过五岁。

    满宜州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穆府的穆未将军一个糙汉修了几世的福气居然生了个如此才情横溢的女儿。

    赞叹之间有些酸。

    半年之后，穆芃芃出生，但在那一夜她的母亲却血崩而亡撒手人寰。

    满宜州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人都是福满则溢，穆未将军的福气之前太过了。

    唏嘘之间又有点雀跃。

    所以，穆芃芃不记得她的母亲，她能记住的便是她的这位姐姐。

    清儿跟在穆芃芃身后，脚步急促，她这位小姐走路似风：“姑娘，待会如果要闹也要好好说……新来的厨房管事是李小娘的亲婶婶……”

    “我管他是谁。”穆芃芃疾步而行，推开了穆芩芩的房门。

    穆芩芩正坐在塌上看书，许是有些风的缘故，她的脸吹得微红。侧身而坐，不管有人无人背都挺得笔直。

    “长姐。”穆芃芃喊了一身，声音温柔。

    谁让她四年前溺水被救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呢？

    “芃芃，早膳明儿去端了。”穆芩芩浅笑着伸出手，那细瘦的手腕上戴着明绿色的玉镯，玉镯上镶嵌着金色镂花，越发觉得重。

    穆芃芃赶紧握住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尖微凉。

    “说了不要在风口看书。”穆芃芃把窗关好，顺手给穆芩芩披了件披风。

    清儿看着自己的主子，她已经疑惑四年。自从四年前穆芃芃落水被救起，就变了个人，痴痴傻傻不说，往事也一概不记得，后来稍好一些，却经常离经叛道，自说自话，大夫换了好几波，都只说是落水后高烧烧坏脑子。

    唯有对着大小姐，穆芃芃才会慢下步子柔下嗓子。

    正想着见明儿回来了，满脸愠色。

    她抬眼看见穆芃芃在，脸上忙笑了起来：“奴婢路上碰见小娟多聊了两句，所以回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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