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朕只想努力活下去-第2/6页



    王体乾低垂下头,他身着一袭葫芦景补子及蟒衣,此刻跪在金砖地上,仿佛一朵不合时宜的无根花。

    这样的穿着是晚明宫里的一项规矩,自年前腊月廿四日祭灶之后到新年期间,宫眷内臣,皆着葫芦景补子服,盖因葫芦的枝“蔓”与“万”字谐音,成熟的葫芦里葫芦籽众多,均有“子孙繁茂”的寓意,年节里这样一穿,便显得格外得喜庆、热闹。

    王体乾回道,“奴婢们是在为皇爷着急,奸党不清,佞臣不除,则朝堂不宁,若朝堂不宁,边关又何以得安……”

    朱由校打断道,“行了,行了,王体乾,少拿你当年在内书堂和文书房学得那一套来搪塞朕,朕还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你们无非是怕东林党人借着辽东的军功东山再起,这才急着要朕下旨编撰《三朝要典》,希望将‘三大案’彻底翻案,让东林党再无反击之力,是也不是?”

    王体乾一时没有答话,文华殿便陡然沉入了寂静,唯有殿中一对东西相立的镀金鹤自口中幽幽地吐着状若细烛的番邦衔香。

    朱由校接着道,“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内阁和六科给事中虽皆有封驳圣旨之权,但说实在的,不管是内阁还是科道,都碍不着你们什么事儿罢?难道这一过年节,内阁和科道突然就拒不奉诏了?朕可不相信。”

    “内阁现在即使不能算跟你们睡一个被窝,那也算是穿一条裤子,孙枢辅……啧,孙承宗去年一走,整个内阁都是阉党的人了,朕听说首辅都已经拜忠贤为父——”

    “哦,不对,顾秉谦他是让自己的儿子认忠贤作爷爷,还说什么‘本欲拜依膝下,恐不喜此白须儿,故令稚子认孙’,为这一句话,不少清流当时还斥其为‘庸尘无耻’。”

    “至于科道官,那是更不敢对你们说三道四了,前两年那左副都御史杨涟上疏弹劾忠贤二十四大罪,佥都御史左光斗带着七十多个科道官弹劾忠贤三十二条死罪,结果呢?忠贤掉了根头发丝儿没有?他不还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别以为朕人在深宫,就对外边儿的情形一无所知,‘东林六君子’死在诏狱之后,你道外头的人是怎么说朕的,‘无为而治兮,不必生一神宗三秩;有明之亡矣,莫非杀六君子七贤’,杨涟、左光斗一死,科道从此三缄其口,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体乾忽道,“‘无为而治兮,不必生一神宗三秩;有明之亡矣,莫非杀六君子七贤’……奴婢斗胆,求问此大逆之言出自何人之口?”

    朱由校的手自疆域图逡巡到了百官名表,在写有“袁崇焕”三个字的浮帖上停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无为而治兮,不必生一神宗三秩;有明之亡矣,莫非杀六君子七贤”,是清末军阀大将吴佩孚与其恩师王绍勋参研明史时得出的一副对联。

    这句评语出现在四分五裂的清末倒不算引人注目,但在魏忠贤独掌大权的天启六年却足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不错,朱由校是一个穿越者。

    他从公元二十一世纪意外穿越到了公元一六二六年,变成了历史上的那个天启皇帝明熹宗。

    朱由校在现代原来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从戏剧学院毕业后不幸遭遇了“影视寒冬”,于是只能在各色低成本的网剧里跑跑龙套,当个小配角。

    恰好这一年兴起了“明史热”,观众看厌了满屏的清宫剧,从金钱鼠尾转向了峨冠博带,朱由校作为一个敬业的职业演员,便也跟着剧本角色研究起了明史,以此增加对角色的深层次理解。

    话题度最高的晚明自然是影视剧改编的重中之重,不过网剧里的套路十分简单,无非是忠臣战胜了奸臣,主角力挽狂澜驱除鞑虏,最终成功打败了满清,使得泱泱华夏免于了神州沉陆的历史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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