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亲为
夏雷滚滚,雨势绵延。
好容易晴了一个晌午,到了傍晚,金乌坠下西山,本以为终于可以看见久违了的仲夏繁星,谁曾想竟又开始淅淅沥沥了起来。
郁离雅筑统共收治了一十七名感染者,其中三分之二都来自于城南的贫民窟,狗娃、狗剩、二丫子……什么稀奇古怪的称呼都有。
正经名字却没有一个。
或许,对于生活在城南的朝不保夕的底层百姓而言,孩子能够活着长大,成为家里的一份苦力,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所谓:贱名好养活。
安盛居地方宽敞,但也并没有那么多的床榻提供,只能铺了厚厚的草席子和软褥子,一排排整齐的安置在地上。
“姑娘,”杳儿冲那跪坐在冰冷的石砖上的女子轻声劝说道,“剩下的药我来喂吧,您站起来松动松动。”
离凰闻言也并未推辞,将尚存大半的药碗递给了丫鬟。
毕竟是具有传染性的疫病,为保万无一失,除了大夫之外,便也只许府里两个曾经得过痘疫的嬷嬷在安盛居打下手。
病患多而人力少,难免有看顾不过来的地方,离凰和杳儿仗着自己年轻底子好,便也会时时过来帮忙。
别看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喂药、擦身、换水什么的,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她本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奈何跪得时间实在是太久了,膝盖已然僵化,小腿止不住的发麻,便也只能撑着地板将屁股挪到了空出的草席上。
离凰一下下的揉着膝盖,抬眸扫过屋里间距适中、摆放整齐的一床床草席,难得的泄了口气。
“短短三日,”想起这些天里和死神抢跑的日子,她不由得苦笑一声,“每一刻都过得提心吊胆的。”
话落,还不由得感慨一句:“这辈子,这样的事情可真真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杳儿闻言,诚心附和道:“姑娘此生定会顺遂安康,与郡马爷相守白头!”
“就你会说!”离凰随之破开一笑,心尖上纠缠着的那点酸涩又被压了下去。
她倾身附了过去,捏着帕子将那顺着嘴角流出的药液给擦干净了。
脏兮兮的孩子送来之后好歹是能看出模样了。
换下破衣,洗去泥污,一张小脸,晒得黝黑,又烧得通红,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狗娃是所有感染者中病得最重的,也是最让离凰担忧的。
痘疫本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奈何这孩子饥一顿饱一顿,身子实在孱弱,情况很是不容乐观。
他自送来之后,高烧便一直未退,此刻已然是迷迷糊糊的了。
杳儿已经喂完了药,并重新换了一碗,冲躺旁边的那个孩子走了过去。
离凰并未跟着离开,她挪着屁股靠前些,将覆在狗娃额头上的布巾取下,重新搓洗清凉,又盖了回去。
许是她袖口沾染的白檀香抵消了些许浓重苦涩的药味,狗娃动了动鼻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尽管只是睁开了一条缝,但蕴藏在里头的水雾与迷茫却也泄了个彻底。
年仅四岁,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尽管向父母哭闹撒娇。
但这个孩子,却是在生病了不舒服的时候也要藏着掖着,只因“娘亲辛苦,没有钱来治病”。
尚不知事,便懂得了生活的艰辛。
这时,穗儿疾步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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