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理解



    过往的人生在眼前快速闪过,像是水月镜花,隔着雾气般朦胧,亦如过眼云烟般什么都没留下。

    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什么,看不见摸不着,只是存在着,穿透心灵的缝隙,在每个不经意间闪过记忆的角落,树叶抖出古怪的旋律,似是窃窃私语,又似悲哭哀鸣……

    她静静地躺着,似胎儿在母腹沉睡,圆睁的双目空空荡荡。

    星子悬于天际,却清晰地印在眼底,红浪翻卷,扭曲挣扎的肉质物像是鼓动的心脏,急剧放大,撑起薄如蝉翼的肉膜,密布的血线,来不及看清又缩了回去,只剩下干枯的皮囊,片片飘落,落在风里,散作鼓噪的血液流淌在腔子里,搅得她头晕目眩。

    时间的流逝不再清晰。

    刺痛就像一根长针,直直地刺穿目障。

    叶岩慢慢抬起手,放在视野里打量着。

    膨胀流淌的血肉每一寸都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银色的徽章深深地镶嵌在粉白的肉里,在星光的照耀下,那条臂膀变得狰狞可怖,又显出诡异的神圣来。

    她张了张嘴,舌头好像打了结,堵了满口,叫她说不出话来。

    她只好闭上嘴。

    眼泪早就被风吹干,可脸上依旧黏腻潮湿。

    叶岩放下臂膀,没有再看它一眼。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爬了起来,眼睛紧闭,只是用那只已经超出理解范围的手试探着周围,一步步往前。

    血肉滴落,开出花来。

    她看起来像是在不断躲避着什么,可睁开眼睛,又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必睁眼,能看见世界的也从来不仅是一双肉眼。

    如今她早已看遍大地山川,需要的不是探寻蛛丝马迹、记录万物表象的眼,而是一颗心,一颗赤诚之心。

    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清晰的语言,颠倒混乱的音节。

    “妈妈,那里有个人啊……”“不怕不怕,那是救我们的人。”“可是……她好像看不见我们呀!”“总会看得见的……”……

    她走进人群,没有走出来。

    ……

    看台上人声鼎沸,怒骂声坚强地穿过重击的嗡鸣。

    陆鼎峰竭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侧卧的脸贴近地面,可以清晰地嗅到积年累月留下的血腥气,他看着那双鞋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大叔,你看我的眼神,我很不喜欢。”

    少年的声音带笑,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温和地陈述,却依旧让人脊背发凉。

    陆鼎峰苦笑,也只能苦笑,因为这少年是……阿渊。

    他从来都是打不过的,但却没想过自己连小时候的阿渊也打不过,那样玩命的狠厉和决绝丝毫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

    “我只是……”他撑着呕出梗在胸口的淤血,脱力地摔回地上,“看你像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悲伤,连空气都酸涩了起来。

    少年阿渊皱起眉,手上的匕首失了准头,偏半寸刺进了他的胸膛。

    陆鼎峰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弹动了下,绷紧的肌肉又刹那间松懈下去,他尚存余温的手艰难抬起,覆在了少年的手上,还没等人作出反应,又滑落下去。

    台上爆发出呐喊欢呼,撕碎的树叶被抛起,又洋洋洒洒地落下来,恍若一场花雨,为胜利者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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