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攻

    安城守军断粮的第八天。

    “老兄，你那一口吃的都没了吗？”

    “没了，真没了。昨儿我不是把最后一个窝头拿出来，咱们哥儿俩掰了吃了吗？”

    “半个窝头顶个屁用啊？……太他娘的饿了。你不饿？”

    “废话！能不饿吗？！营里分下来的那点儿马肉，也是屁用不顶。”

    “援兵怎么还不到啊？拖拖拉拉的。”

    “还能来了吗？”

    “不是说了十五日吗？咱们再坚持几天，就有饭吃了。”

    “我感觉我不一定能坚持到那时候了……”

    “哎，别说丧气话啊！让大都督知道你动摇军心，非砍了你不可！”

    “我这不也就是跟你念叨念叨嘛……外面叛军看得可紧着呢，援军就算来了，他们能杀进来么？再说，就算他们进来了，粮草送到了，就不怕再有奸细烧了？”

    “哈？内奸不是都找出来了吗？之前不是还当众问斩了？”

    “谁知道是不是所有内奸全都找到了啊？万一还藏着几个呢？万一再混进来新的呢？”

    “让你说得，怪瘆人的……找到内奸之后，确实城里就太平了，没再出过事。”

    “那不是废话么。粮食都烧干净了，还能出什么事儿？”

    “……你你你，别再说了！再说我真要告你动摇军心了！”

    “好好好，我闭嘴。”

    两人这才都闭了嘴，站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继续守城。

    事实上，像这样的对话，已经在许多守城士卒的身上发生了无数次。

    换句话说，城中的军心早就不稳了。从不按时开饭的第一天开始，就有人抱怨了。

    若非常久洲军纪严明，当场将几人军法处置，恐怕安城的防守早就崩溃了。

    然而，以严厉军法约束起来的军心，又能坚固到什么时候呢？没有援兵、没有粮草，崩溃只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这一连数日，烜王军都没有发起过进攻。

    饥饿的人，体力都差。这看似完好无损的城防，不知是否真的能像看起来的那样坚固。

    入了夜，不少守军虽然站在城墙上，却都是倚着墙壁，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干脆打起了瞌睡。

    而将领们，竟也都不大管他们。

    这是因为，将领之间有一个传闻：敌军不会再发兵攻城了，烜王现在只想围城打援。

    “烜王围在城外，咱们求援的信却能送出去，这不就说明，烜王巴不得有援兵来救咱们吗？烜王为啥这么做？你想啊，他是要干什么？造反吧！那他是不是想尽可能地消耗掉朝廷的兵力？现在他把安城围住了，朝廷又不能不救，就只能派援兵。这个时候，烜王军就以逸待劳。以逸待劳你听过吧？这是三十六计之一！就是他们养精蓄锐，等着援军长途跋涉赶到，他们再出兵攻打疲劳的援军。这还不是一打一个准儿吗？所以呀，咱们不用太担心，他们要打的是援军，不是咱们。烜王军正养精蓄锐呢，不会攻城的！”

    没错，就是这样一段听起来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其实却漏洞百出的话，让不少将领从心理上懈怠了。

    果然，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相信他们愿意信以为真的事。

    这段传言不知道是从何而起，却传播甚广。

    可它，的确是猜错了烜王的心。

    听到这些传言的烜王，不禁冷笑一声，心中暗道：打援？没错，孤的确是想打打援军。可这也不耽误攻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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