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愿为你寻仇-第3/4页

    “你看这花生，有的皮儿艳红，有的炒黑了，还有的不红不黑。”

    他的声音起初有些哽咽，最后掺杂了些许哭腔。

    “小伙子啊，你说，穿什么衣服，不都是这晋国的百姓么？脱了皮儿之后谁比谁高贵不成？”

    李老板将花生米扔进嘴里，带着恨意用力地咀嚼着，那花生此刻仿佛化身为孙家人的血肉一般，被他细细碾成了碎块。

    “后来，我把爹娘送来这镇上葬了。”他面色平静地叙述着父母的葬礼，好像是在评论别家人的白事一般。

    “七天水陆的道场，几十捆海曲的宝钞，加那流水席共摆了有十来天吧。”李老板握着拳头一下一下地击打着自己的脑袋。

    “可怜我那苦命的爹娘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我这当儿子的不孝，不孝啊！”

    孙家，海曲城，门阀，晋王室...庆苏突然有些感激自己投生到秦国来了。

    虽然秦国也存在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在庆慎的压制下，至少不会有如此跋扈的门阀存在。

    庆苏不知该如何安慰这趴在桌上痛哭的男人。他并不是晋人，更不是田间地头的普通百姓。

    无论从身份还是境遇上，他都没有资格去对这老板说什么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庆苏也经历过亲人的离世。杨家毒杀了庆苏的母妃，赔上了一族上千条生命。

    小时候，庆苏并不理解“死”是什么。为什么大家又要为死人举行那么多的仪式，甚至还要用许多活人去陪葬。

    但他现在有些懂了。死亡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可它一旦沾染上了仇怨，就会化作厉鬼缠绕在每一个参与这件事的人身上。

    庆慎虽下令诛灭九族，却也没丧心病狂到把和杨家沾上关系的所有人都屠个干净。

    那千余条人命的背后，又有多少李老板这样的家庭呢？又会有多少人在夜深人静之时痛骂庆慎狗贼呢？

    庆苏以往并不愿意去想这些人的遭遇，小时候是不理解，长大后则有一种恐惧混杂着欢欣的复杂感情。

    而现在，他理解“死亡”和死亡背后的事情了。

    对执掌权柄的人来说，操控别人的生死并不是一件需要深思熟虑的大事。

    可能是一时的怒火，可能是为了替某个人报仇，也可能是单纯地看你不爽...

    对庆苏来说，他从未去践行自己那“杀伐命数”。他不想，也不愿毫无理由地夺取他人的生命。

    可作为秦国未来的帝王，他必须经历这些事情。他必须明白如何夺走生命，更应该明白怎么“合理”地夺走一人，乃至一大群人，一个家族，甚至一个国家的生命。

    过去的庆苏不愿质疑庆慎下令诛灭杨氏的目的。而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杨家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而是组成上尊城这具庞然大物的重要组织，或者说，毒瘤。

    在杨氏本家被屠了个干净的过程中，又有多少方势力和庆慎达成了交易？庆慎又有多少的恨要用如此多的人命抵消？

    庆苏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秦国的方向。庆慎令他外出游历，却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目标。

    按庆苏自己的理解，是不关心他这个儿子的表现。可另一方面，这何尝不是庆慎的一种态度？

    “希望我，尽快拥有作为帝王的心态么？”

    庆苏的低语并没有吵醒李苟二。这胖子本来就嗜睡，用茶撑着喝庆苏摆了半晌的龙门阵，此时已经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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