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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少年。

    14岁的初夏,林越耳边的蝉鸣一天比一天吵闹,除此以外,只有试卷纸翻折的碎响。他在期末前绞尽脑汁,挤进足足有六十多人的教室内部,却总会在某些时刻,发现自己的归途仍在它方。比如说现在这个时候,填答题卡时,他手中的铅笔芯折断,像个预警,一切都无端出现、来势汹汹。他眼中是一个恶魔的手,狠狠撞向桌子的幻象,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人正是他自己。

    墙上的时钟打着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的女老师缓缓抬起头,送出一道责怪的目光,再熟悉不过啦。窗前鸟儿的影子腾空飞远,拍打翅膀的声音好刺耳。

    一时间,惊讶、屈辱、愤怒、无力充实着他小而脆弱的身影,但这都比不过同学们有意压低过的惊呼,以及看向他后,眼神的躲闪。一股酸意冲上他的鼻梁,他没来得及道歉,只是用很小的声音向班主任请示,说自己要去上个厕所。

    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暗处偷笑,机灵的趁这时候瞄几眼同桌答案,但只有一个人让他觉得温馨。那是一个女孩,坐在教室的另外一个角落,而且是最远的那个角落,她正看着他,用双眼替他加油鼓劲,真是奇妙的体验。

    老师点点头,似乎一切安好,班级的管理在她手中依然有条不紊。唯一让他浑身上下都难以安好的,只有她紧缩的眉头,和引人发笑的怜悯。她不会真以为头上挂个眼睛就可以遮住整张脸吧。

    一路上,他有意压低脚步声,并挑了条更远的路,经过那女孩的书桌,林越也答不上来这是为何。

    直到他走出教室的后门,才嗅到恶臭弥散的源头,那是他唯一的避风港。西落的夕日势头正旺,光辉透射过林叶枝丫,混着书香,洒进他迷茫的双眼。林越不受控制地阖上它们,并且希望自己能永远都不需要睁开。要是有人能做他的眼睛就好了,就像此时的树影会为可爱的鸟儿遮阳,或者是楼梯间的灰尘与石阶梯的患难与共。

    如果...

    但这不可能,若他执意紧闭眼眸,只会一头栽进屎里,啊哈。

    他走近岁月模糊的玻璃镜,选上一个没坏的水龙头,用尽浑身力气,才终于拧开。他将双手置于白花花的水柱,挣扎地抬头,不情不愿地望起他自己。

    眼前的少年明明有些痴肥,却是那般弱不禁风,眉间化不开的苦涩与睡意过于浓重。他艰难地扬起一半微笑,总有人会喜欢这笑吧,即使他本人也不喜欢——他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他来到那个他无比熟悉的窗台,而且他敢说,全校的人都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了,因为没有谁,会几乎整天都在这里享受屎尿芳香。其实他也不是对肮脏的东西情有独钟,而是这里有他最需要,但同时也最厌恶的东西——

    孤独。

    孤独中,他眺望这座校园,它就像一位沉睡的巨人,任由蚂蚁们在它身上生活与扎根。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青春气让TA们很难静下心来听讲,但总有一半老师会任由台下的学生进入梦乡,却不忘在讲台上大放厥词。蝴蝶和群鸟在繁花彩院里嬉戏,男男女女都躲在这里东西扯淡,有一对正卿卿我我,他在她耳边说上几句懵懂的情话,让她羞红了脸。

    偶尔有几个学生在对面的楼道里逍遥,嘴里多半跟着燃着的烟卷。让自己不在那时候咳嗽,这是他们人生的唯一目标。虽说林越对此有些唾弃,既不读书,也拒绝成长,这不是连他也不如吗,至少他还不忘记一天天进步。但林越却也羡慕他们,唯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才会像他这么痛苦啊。

    想来,教室里一半的桌椅都没逃过他的“爱抚”,他真的好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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