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痛(续22)-第2/4页
我给父亲冲了一碗糖水,他喝下后有点发呕,这时妈妈走到床边为他捶起背。
我把父亲的手一摸,有点冰,又似乎有点烫。父亲忙说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一点小感冒。
五嫂替妈妈做好晚饭,父亲说他不想吃。我问妈妈,妈妈说他们通常把午饭吃得很晚。这怎么行呢,我说。
父亲仍一直抱着那个圆滚滚的夜壶,似乎抱着一团生命的奇迹与希望。我劝他要相信现代科学,把那个低级文明趁早拔掉,明天就与我到城里去看病。父亲只是淡淡一笑。我明白他的心思,他不好意思去城里,他还在生四哥四嫂的气。
五嫂吃过晚饭后便匆匆忙忙打着电筒上崖去了,因为她的家住在崖上,一条陡峭逼仄的山路象裤子上的拉链,只是这拉链不是贴在裤子上,而是贴在大山的皮上罢了。白日里远远的看这路,还以为是好事者给山刚动了外科缝合手术呢。
那天晚上,父亲的话非常的少,我们都没有谈及官司的事,也许父亲不想让这份父子团圆的静谧给不愉快的事情打碎,毕竟那又是一个无望的期许与痛苦的等待,那种煎熬是漫长的,是一个老人不一定能等到的。父亲似乎对这个社会失去了信心,他需要的是安静,真正的安静,宁静致远的安静。我多么希望父亲就这样安祥着,寂静着,不要过问人间杂七杂八的事情,静静的休息,静静的度日,能延长一天哪怕一秒的生命,也是对儿女的一种安慰。我们需要老人健康,需要老人这种情感的最高级永远存在于人间亲情的结构里,这样做儿女的才不会感到精神世界的空洞和无助,也才不会感到现实生活的凛冽与辛辣。中国已步入老龄社会,在这个特别而又特大的情感部落,有了他们的宁静就有了社会的和谐,有了社会的和谐就有了社会的秩序,有了社会的秩序就有了社会生态,有了社会生态就有了社会的人文屏障和最终文明。
夜深了,我的眼睛似闭非闭,但父亲的眼睛仍很警醒明亮。沉默,沉默也许是最好的心灵通路。
电视的接收信号很不好,这里不可能安装上闭路线,那些被低劣的信号所扭曲的人物形象实在忽闪得令人心痛。我好想关掉,但父亲坚持要看,只要能传达出群众的呼声,父亲都要认真的看着,这是他晚年构筑自我精神世界的源头,无须清晰,也无须端正,心声才是实质。
也许夜凉如水了,父亲这时才用手指轻轻在夜壶口按出一道缝,只听长长的一声嘟,光滑如泥鳅般的声音在屋子里优雅的穿梭,那是在给夜壶放气了。父亲舒缓了一声唉,但愿心中的不平与怨气也能随之化为空气,飘散在这份宁静与柔和里……
父亲很早就起床了,在院坝里与妈妈一起做起了他自创的那套所谓的广播体操,一二一,一二一,从这口令的节拍来看,他的这套体操不可能达到健身的目的,因为节奏实在太快了点。父亲在用这种节奏提醒我,他身体还硬朗着,他还是社会的一颗棋子。
我也起床在他的身后一二一的附和着,这时只见那只猫也蹲点在父亲的肩膀上,肥肥的,咪咪的直叫,看来他与父亲已构成了某种情理机缘与情感寄托。
做完早操,父亲已是满头大汗,而妈妈呢,还是刚起床的样子。父亲有点生气,说,老太婆,锻炼是为你自己好,一天总不爱运动,吃亏的是你自己呀。妈妈有点不耐烦的说,老太爷,你想做操就自己做吧,这活儿也要我陪着,真是的。
为做操这事,两个老人差点就争吵起来。我发现妈妈真的是比以前更懒惰了,听王嫂说,父亲到城里的那些天,妈妈几乎天天都很少自己做饭,经常是煮一顿吃一天,菜也不炒,用泡菜拌点豆瓣,或泡点米汤就可了事,要不是五媳妇爱下来看她,说不定她早就把身体拖趴了,大家有时看不过,串门时就请她吃一碗热饭,好在你父亲回来了,三顿饭都是他做的,就连这次生了感冒,他也坚持做饭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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