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续6)-第2/3页





    后来才听说父亲的双手被筛子给输肿了,因多次漏针而致使双手肿得象胖乎乎的田间地头的冬瓜,用手指摁下去,便会出现一个小圆窝,很久才会恢复起来。

    王嫂来看过他几次。王嫂是大爹的媳妇,比父亲小十岁,她的丈夫几年前便因一次小小的感冒而最终演绎成中风而去世了,她的生活起居由一个背驼如弓的四十几岁的独儿子料理着。

    父亲把王嫂视为自己的女儿,只要一熬鸡汤,都要吩咐妈妈端一大碗给她。父亲由于孩子没在身边,总想建立和完善人情的结构,互相的照应相互的问候,用人情与门户来弥合晚年的某种失落。

    父亲还把主要精力放在王嫂的两个孙子上,叫他们来家里看电视,还经常鼓励他们的学习。妈妈也很喜欢那个最小的孙子,会用苹果或几角钱去叫他给那只猫捉些小鱼泥鳅。

    那只猫,爱睡在父亲的怀里,这是父亲能直接面对的一堆柔和,猫呼吸时的气息,以及伴随呼吸而轻微起伏的腹部,都能让老人感觉到恬淡安祥静谧。

    父亲那次重感冒之后,他便爱静坐,那只猫也爱跟在他的身后,总爱跳到他的肩膀上去,甚至头上,父亲也就顶着,他感觉到这栖息在肩上的份量与小时候的儿女多么的等同,他的心像伴随田间的微风一阵愉悦。

    猫也特别通人性,只要电话铃一响,它就咪咪的叫,直到妈妈拿起听筒。

    我很是奇怪,觉得父亲为什么那段时间都不亲自接听电话,而总会是妈妈。于是,准备抽个时间回家去看。

    父亲得知我要回去,特意到村上去理了发,还叫王嫂的孙子把他头上的那些白得过分的头发给拔掉。父亲是个知识份子,知识份子到了晚年就显得特别小心眼儿,做事也特别含蓄。听说他在别的老人那里借来一盘唱歌的光碟,那碟子叫《常回家看看》,当我回去时父亲便总不厌其烦的放了又放。

    妈妈也听得很烦,索性把影碟机关了,这差点让父亲生了气,但又怕我会发现他的心思,于是父亲叫我以后能从城里带些好看的故事碟来,说家中其它碟子受潮了,只有这盘不太好听的碟子可以放出声响。

    父亲淡淡的话却如针一样的刺着我的心,老人盼望儿女常回家看看的复杂而又微妙的心情不是你我当儿女的所能完全理解的。每一天对他们来说,都叫盼头,新鲜的太阳升起和陈旧的太阳下沉,这都能激起老人思亲人、盼团聚的心绪。

    我很少看父亲的脸,因为不敢看,他那次显得好瘦,我甚至担心父亲松弛的笑最易将肌肉组织散落一地。孟子说人上七十古来稀,是呀,父亲余下的日子也许并不多了,我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晚上,妈妈高兴的告诉王嫂,说儿子回来了,叫王嫂来吃饭。

    席上,我突然发现王嫂比父亲更老,门牙也没有了,她才六十来岁呀,而城里六十几的老人还在跳舞呢。这种巨大的生活反差让我细细的观察着王嫂嗫嚅的腮,我的眼角在潮湿。

    席上,妈妈用颤微微的手不断的给王嫂夹菜,父亲也不时的叫王嫂吃呀吃的。这种老人间的相互挨帮和关心,无意间在席间流淌出一条条无助的生命与岁月交织的河。

    王嫂说话了,她说叔叔,你的儿子回来了,你和娘娘该高兴了吧,叔叔的病好了吧,是不是儿子接你到城里去休养呀。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出所料,父亲的确生病了。

    我放下筷子,父亲看出我在生气,便说,吃五谷,生杂病嘛,小病,不值得大惊小怪的,若生大病,自然会找儿女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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