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中元

    “你只知道流浪的风骨，却不知道流浪要吃的苦。”陈栩摇摇头，“我们游牧民族一年四季在大荒原上奔走，居无定所，自由固然是有了，但你却不知道在猎物贫瘠的年份，冬天的大荒原上又饿死过多少人。”

    “可我听说大荒原上的几座大城比烟川还要富饶。”路江烟愣了愣，问道。

    “可那是大荒原上仅有的城池了，”陈栩的目光落在篝火里，想着那些游牧四方的季节，“城池里是不能牧羊的，大荒原又不能农耕，莫说百万人口，只靠那几座城就连三十万人都难以养活。”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夜，灯火把夜空照得不再那么黑暗，远处的集市依旧嘈杂。

    “你以为我们的祖先为什么会南下中原建立王朝？因为大荒原养活不了那么多人，也许我们吃着烤羊喝着酒，留恋那些策马奔驰的生活，但是更多的人正在那样的生活里饥肠辘辘。”

    “听起来......真是可怜。”路江烟低下了头，他也想起了刚刚先生说过的话，也许哪怕老爹给他们开出的工钱再低，依旧有数不尽的人要为了生活而抢着前来，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陈栩忽然又笑笑，“你若是想当一名游侠，行侠仗义，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注定你要背井离乡，见不到爸爸妈妈，与心爱的姑娘无缘，如果你能放下这些牵挂，倒也足以四海为家。”

    路江烟安静地坐在篝火旁，轻舒了一口气，“还是很想的吧。”

    “那也不妨试一试。”陈栩说，“留下遗憾总归不好，若是你十几年二十几年后想起当初的遗憾，却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那才是真的会悔恨。”

    “有道理。”路江烟又笑了起来，“话说各位这次是去哪里？怎么会途径烟川的？”

    “我们要去冀州。”陈栩说，“算是去求学吧，过不了多久这也不会是什么秘密。”

    “冀州求学，难道你们要去云明书院？”路江烟眼睛一亮，“那可是难得的机会。”

    “是啊。”陈栩低笑道，“路公子可不可以帮我们一个忙。”

    “怎么说？”路江烟问道。

    “等我们走后，帮我们把来过的事情传出去。”陈栩低声说，他知道天命司的杀手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如果他们入学了云明书院，到时候就是云明书院的学生，全天下都会知道这件事，朝廷再想抹掉他们就很难找到机会。

    路江烟虽然不明白陈栩的意图，但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于是点点头，“当然可以。”

    “多谢。”陈栩说，“日后相见必有重谢。”

    “大可不必，”路江烟赶紧摆摆手，“江湖上萍水相逢，说重谢什么的太俗，不如说等我日后名满天下，你再来找我烤肉喝酒！”

    陈栩闻言一怔，随即大笑，“路公子的这份气魄，倒是真的很江湖了。”

    远处的河畔有欢闹声响起，又隐隐传来吹喇叭唢呐的声音，陈栩跳上墙头远眺，夜色被火光烫出了一个洞，远处的人们聚集在河岸上。

    “他们在干什么？”

    “我想是在放河灯吧，”潇明羽摇着羽扇走了过来，“午夜已经过了，今日是中元节，也称七月半，在中原有放河灯的传统。”

    “中元节，听说是祭鬼的？”吴嘉龙问道。

    “这么理解倒也不算谬误，不过准确地说，是为那些灵魂引领转生的路。”潇明羽也攀上了墙头，站在陈栩身边，“《易经》中讲，阴阳此消彼长，以七日为数，因而七月是吉月。七月半，鬼门开，僧侣和道士们会做法事超度先人，而普通人家则祭祖尽孝，放下河灯为亡者指引去路，这就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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