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如寄-第2/3页
十多年前,贺泰上表辞去大都督一职,皇帝则授予他河东道大行台仆射的殊荣,让他颐养天年。河东道大行台仆射,是当今天子初次出镇地方时的职务,当时贺泰担任行台右丞。五十四载岁月如白驹过隙,如今二人早已垂垂老矣,不复当年的亲密无间,终日分据于朝野两端,盘算着多年来的龃龉隔阂。
贺泰环顾四周,缓缓抬头转向身侧之人。
“高执政呢?”
“小侄亲自去请过,高执政说公务繁重,不便赴宴,他让小侄代他向叔父致歉。”应答者是贺泰堂侄贺破胡。
“无妨,改日再单独宴请他,他总会来的。”说罢,贺泰端起酒樽示意众人举杯。
“伯父,韩凤尚在府门外等候,是否让他……”
“老夫不想见他,让他剐了那身朱衣去投洛河!”贺泰顿时怒意冲天,贺破胡不敢再多言,急忙到府门处劝走韩凤。
此次宴会与席之人都是贺泰的旧部晚辈,或领有军职、或执掌寺监,也有居家赋闲者。国朝制度,三省之下的诸司百僚以六部为尊,六部尚书、侍郎被合称为六卿,担任宰执按惯例需有任职六卿的经历,六部尚书、侍郎经皇帝指定,还能以本职加带平章政事、参知政事等差遣,与宰执一道处理国家大事,虽无宰相之名,隐有宰相之实。当下在贺泰的旧部晚辈中,惟有韩凤一人担任六卿并加带参知政事差遣。
韩凤也是开国元勋之后,父祖与贺氏有姻亲,本人以恩荫入仕,从行伍起家,在边地效命多年,叙功拜将,后来受父辈提携,调回洛京任职,升迁至礼部侍郎。韩凤才能不算出众,胜在质朴勤奋,贺泰又与其父私交甚好,因此对他多有栽培,以为勤能补拙,有朝一日总能将他推上高位。韩凤早年确实生活简朴,可惜回到洛京没过多久就让京城的繁华奢靡迷惑了心智,凭礼部侍郎俸禄竟支撑不起平日里的耽恣声色,窘迫之下动起了纳贿的主意。无巧不成书,升迁无门的赵常离几经周折找到韩凤,东补西凑送上八十缗钱,索求升迁。韩凤原本只想纳贿,可刚收下钱又动起了其他心思。
去岁开春以来,贺泰翼下党羽一直在谋划向东宫布置暗桩之事,只是没有合适人选,韩凤作为大行台亲信自然熟知内情,此时登门行贿的赵常离让他觉得可以利用。赵常离乃是无名之辈,派他进入东宫不会太显眼,而且他与河东行台一党素无交往,即便暴露也能随时弃卒保车,此人又心智平庸易于控制。几经权衡,韩凤告诉赵常离,可以保举他补任东宫属官,但需要他为替自己做暗桩。赵常离当然不情愿,可钱已经送出,面对当朝重臣又不敢开口回绝,加上韩凤承诺日后保举他外任县令,只好同意做暗桩。韩凤通过在吏部任职的友人运作,成功为赵常离谋得家令丞一职。
韩凤确实是为了颖国公一党的大计而谋划此事,但在具体行动上实在难掩其私心。
韩凤安排赵常离做暗桩,起因是纳贿心切,所以他不想此事传扬出去,一直到醉酒谤主事发也从未向旁人提起过暗桩一事,包括贺泰本人。韩凤确实考虑过赵常离能否胜任暗桩,反正八十缗钱已经收下,即便做不成暗桩,至少也办成了升迁,钱断然不会退回。倘若真能探查到东宫隐秘,自己既收了钱财,又能为颖国公立下大功,岂不是双赢?退一步讲,哪怕赵常离日后被东宫贬黜,也只能怪他才能不足,凭此人心性绝不敢牵扯出旁人。
韩凤盘算得不错,却没料到赵常离平庸半生,最后竟然能惹出通天大事。
赵常离在刑部究竟有没有牵扯出韩凤,无人知晓,但在朝会议罪之后,中书省传出一道诏命,以理政粗疏为由免去了韩凤参知政事差遣。贺泰原本对位至部臣的子侄辈寄予厚望,可经由此事令他感到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