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林家铁骑迎着繁华的京都，轰轰烈烈地踏进长街。林清郅领军骑在马背上，金亮的铠甲被曙光一照，格外耀眼。周遭人声鼎沸，他没能听清俯身相迎的百姓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们面上浮现的笑容，已经足够让林清郅心安。

    恢宏的宫殿随铁蹄声一步步向他压来，殿外左右矗立着两座威严的雄狮，正中央是自上而下排开的石阶，一眼望去竟显得皇宫有些缥缈。林清郅深吸一口气，将缰绳向后一扯，停骑下马。盔甲因落地而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林清郅正欲踏上亢长的石阶，不料眼前闪过两柄长枪，挡在他身前。

    “大胆!竟敢拦住林将军的去路!”林清郅身后一士兵喊道。

    手持长枪的有一左一右两人，其一板着脸，看向林清郅道：“林将军，恕属下不敬之罪。我等奉命让您脱甲去剑后，再入殿面见圣上。”

    身后是一片愤怒的哗然，林清郅转身挥挥手，压住了几乎从未有过的骚动。他平静地卸下盔甲与溯光剑，动作不紧不慢，像是早就料到有此事。

    “现在呢？”林清郅身着一件薄衣道。

    面前冰冷的长枪霎地收起，两侍卫向他行罢军礼，林清郅便迈开步子，沉稳地踏上皇宫前的石阶。

    每一步都像跨过了流年，此时的他，竟想起了些朝政以外的事。他记起不久前闫甫慷给他传来的信，这小半载时光，他还没来得及看芷儿一眼，她如今在做什么呢？李英可从西北回来了?裴乐昌和他的嫡子裴潇过得可好?还有许多细碎的事，边地人民对他的笑颜，战场上克敌的酣畅，与家人相伴的安乐，如前尘往事般不受控制地在林清郅的脑海中走了一遭。

    为何自己忽地多愁善感起来了？林清郅自嘲般地笑笑。他一面想，一面昂起头走完了最后几步路。

    龙椅上的面庞愈发清晰，那是他再熟悉不过，更是最难以揣摩的男人。赵菁坐得十分端正，他对林清郅伸出手，不深不浅地勾勾唇，淡漠地道“林将军，这半载辛苦你了。”

    大殿内站满了朝臣，林清郅一步步走上前，在群臣间单膝跪地，俯身行礼。他的后背依旧笔直，目光炯炯地道：“臣骞澹将军，拜见陛下。”

    “快快平身。众爱卿都退下吧，朕要与林将军好好叙叙旧。”赵菁风轻云淡地道。

    众臣皆俯身行礼，朝大殿外退去。先前每次回京，林清郅都会单独与皇上面见，今日此举倒也合乎情理。身旁愈发空旷，只剩林清郅一人站在殿内。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褪去甲胄带来的寒凉。

    赵菁眼眸微动，似乎打量了他一眼，“此次巴丹平反，林家军功不可没。听说你的爱将染了伤病，英年早逝，朕甚是痛心。”

    林清郅如往常般不卑不亢地垂下眼睫，叹口气道：“多谢陛下，有您的挂怀，也不枉他为陛下的江山献身。”

    赵菁的眼底揣摩不出任何波澜，他嘴角一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闫甫慷。闫甫慷点点头，从下人手中端过一盏琉璃壶，壶的一旁配了只金杯，杯面上镶着一颗红玛瑙，小巧玲珑，甚是华丽。

    闫甫慷用一圆盘端着小壶，缓缓走向林清郅。他难以察觉地与林清郅对上视线，那双眸子布满血丝，一串泪止不住地打着滚，只是迟迟没有掉下来。

    他的眼神让林清郅的心揪了揪，不过此时，说什么都太过苍白。他斜睨着那盏酒壶，声音有些低沉，“陛下，您这是何意?”

    赵菁笑了笑，话语间透出令人惊栗的冰冷，“林清郅，你可知罪?”

    林清郅霎地抬起眼，这一劫，终究是躲不过的。他并不意外，只是陛下会如何将他处死呢？林清郅心下竟有些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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