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生余恨
景国都城华京
阳春三月桃花好,潇潇香雨满京城。三月,桃花正盛的日子,华京城中落英满路,安平王府十里红妆。今日,正是皇三子安平王爷与董尚书令的千金成婚的日子。不同于往日的庄严肃穆,今日安平王府中张灯结彩,喜气盈盈。红灯笼一路从外门挂到内宅,喜字贴满门廊。就连王府中最偏僻的院落也缀满红绸,就怕冷落了这场盛世花嫁。然而这冲天的喜气却没有蔓延到秋桐院。
秋桐院是王府中最破落的院子。一如其名,在不大的院子中央耸着一颗枯萎的梧桐。一年四季不见片绿,萧索而又凄凉。秋桐院很小,小到院中只容得下一间瓦房,据说里面中住着一个又聋又瞎的老婆子,平时以为王府刷恭桶为生。所以即便是王府中最下等的仆役,也很少经过这里。然而今天这里却迎来了一个意外之人,一个穿着满身红绸喜服的男人。此人正是安平王爷慕容端。
月下的慕容端似是一块纯白通透的羊脂玉,折射着清冷而优雅的光芒。若不是他此时穿着一身艳红的喜服,恐怕和天上的明月也相差不了几许。他人站在这里,连这摆满恭桶的院子似乎都被镀上了一层银辉,变得清雅起来。
此时已经到了亥时,前院的热闹已经渐渐熄了。慕容端带着三分醉意走进了秋桐院的瓦房,他手里提着一盏红灯,将本来漆黑一片的屋子照出一片暧昧的红光。屋中的摆设十分简洁,除了一套桌椅和一张木床外,就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坛子。慕容端走到那个坛子前,轻轻的扣了扣,只见一个漆黑的脑袋从坛子里幽幽的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头颅,长发大多被埋在坛子里,只漏出了杂乱的头顶和一张带着长疤的,惨白惨白的脸。那女子看到眼前的人是慕容端,无法抑制的冷笑了一声,动了动唇却没有再发出一丝声响。
“你为什么不说话?”慕容端冷冷的说。此时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新婚喜意,眼中的寒光似乎能凝结出一层坚冰,让人看不透此时他在想些什么。
“要我说什么,问你为什么要斩断我的四肢么?”坛子里的女人的声音很微弱,如同一盏风烛残火,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我曾经答应过你很多事。可是除了带你离开祁国,似乎一件都没有办到。”鬼使神差的,慕容端摸上了女子的脸。那张脸的触感一如往昔,只是比平时更加冰冷,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知道,即使用最好的人参吊命眼前的人也活不过今夜了。“我以为你会想要求个明白的。”所以在入洞房之前,他来了这里。
“我的确想要求个明白”坛子里的女子幽幽开口道:“可是后来想想人死灯灭,一个明白似乎又没那么重要了……”在被砍断四肢的时候,她心里是恨的。十年恩情,以这种方式被斩断,不由得她不恨,不怨!十年前,她与慕容端一起被当做人质送到祁国。在那里,他们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也最甜蜜的八年。
论身份,他们一个是金枝玉叶,一个是天生贵女。可在那八年中,他们却被人如同猪狗般对待着。他们活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可慕容端却还是被人弄瞎了眼睛。为了帮慕容端治好眼睛她不得不以性命作为代价和晟国太子做了一笔交易。她成为云昭在大祁的耳目而云昭则帮助慕容端重见光明。就这样他们在相濡以沫中度过了八年,八年后他们终于可以回国,云昭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失去价值的武器,下场只有死!最终,她舍弃自己的身份、亲人以死遁的方式躲开了云昭的耳目,随慕容端回国,却没想到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
在祁国的那些年,云昭派人教了她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不要相信任何人。然而她太蠢,只学会了武功权谋却学不会冷血心术。她随慕容端回国之后,用从云昭那儿学到的手段迅速帮慕容端在景国站稳了脚跟。她还记得那时候他对她说,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他都可以舍弃,唯一舍不下的就是那个陪他相濡以沫的人;他说此生要与她生同衾死同穴,一路相携到白首;他说待他登基之日便是她母仪天下之时;他说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背她而去,他依旧是她的依靠……他的确答应过她许多事……似乎完成的真的只有带她离开祁国这一条。她的眼睛有些酸涩,那些过去的种种爱也好恨也好,似乎都逐渐模糊。如今她的血就要流尽,最清晰的却是她与云昭的第一次相见时的情形,当时他微微勾着唇角,用清若裂翠的声音对她说:“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眼中有一团火,似乎能将世间万物都湮灭其中!”可是如今这团火就要熄了,她有些自嘲的想,嘴角竟带起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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