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鑫蕊



陈鑫蕊领着几个老妈子、丫鬟立于门房廊下,身前是几名垂手肃立的仆役,她眼神淡然,脸上笑意盈盈;太爷的话,在陈家堡就是圣旨,他的话,陈家家主都得掂量掂量,原因无他,陈太爷当年以左都御史兼大理寺少卿致仕,因提前让位,故享受朝廷特别优待,可上书柬言,奏疏直达天听,况且他致仕不过四五年,当年的朋党、故友、门生大多依旧混迹于官场,少数几人在朝廷中枢任职,他放一句话出去,比广都府知府还要好使,广都府都要震一震,太爷发了话,陈鑫蕊心中不管愿不愿意、高不高兴,都必须要来,还要兴高采烈的——怎么的,太爷大寿,你垂头丧脸的给谁甩脸看?是不是希望太爷早些驾鹤呀?当即就会有人向老太君耳边吹风,说你坏话,若是被叫去斥骂一顿,不知多丢脸,当然,她是极为愿意来的,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

她看样子约莫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紫纹镂空连衣裙,内衬朱红鸳鸯衣,外罩白狐大氅,秀发高高盘起,插着銮金凤头步摇,胸前挂着紫金吊坠,手腕上戴着大串洁白的玉珠,颗颗饱满,粒粒晶莹,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贵气极了,前呼后拥,威风极了。

她面容姣好,只是两侧颧骨很高,很高,加上狭长的丹凤眼、上下两片薄薄的嘴唇,紧抿的嘴,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突的,一个红衣仆役冲进侧门,大声道:“禀十七娘,小的二人一直在集口候着,十七爷车驾刚进了大道口,我飞奔来报,另一人则候在车旁,十七爷此次去碧螺界一去就是两年多,家中事宜大概所知甚少,留他在,方便十七爷垂问。”

陈鑫蕊玩味的道:“那你怎不随老爷一同回来,寻我这妇道人做甚?”

那人恭维的道:“这堡里数千口人,谁不知十七娘您是太爷的心头肉、心肝宝贝啊,小的能有幸得您使唤,是我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候着十七爷固然重要,但在您这里伺候确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头等大事,我昨晚一想到能在您身边伺候,哪怕是跑腿儿,我也兴奋得整夜的睡不着,就琢磨着呀,怎样才能把差事做好,怎样才能让您舒心,怎…”

陈鑫蕊笑着摆摆手,那人识趣的立马闭嘴,一个健妇快步上前,陈鑫蕊笑道:“这嘴巴呢,光会说好话、漂亮话、套话,是不够的,瞧你岁数不小了,还是个普通下人,在堡里厮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上个管事之类的职位,看来只会溜须拍马是不能上位的,但你嘴巴会说,秋红,赏。”

叫秋红的健妇朝陈鑫蕊欠欠身,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荷包,抓了把铜板,随意数了数,丢了过去。

那仆役接了赏赐,高高兴兴的走开了。

陈鑫蕊问道:“贤慧、青江怎还未到?”

秋红道:“十七姐,先前得了消息就通知了公子小姐,不过今天诸位老爷都在,按照过往的规矩,少不得要在聚贤厅考考公子们的学问,慧姐儿这短时间忙着给老太君绣寿衣呢,算算距离,差不多快就到了吧…”

秋红说完,见陈鑫蕊目光转向门外,她得意的环顾一周,其余跟班们纷纷报以掐笑,秋红双手叉腰,脑袋看天,得意极了。

作为陈鑫蕊奶娘的孩子,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又好生伺候了三十余年,这份情谊,是她骄横的本钱,在没外人的情况下,太爷一脉十七房所在院子里二十几个下人,只有她才能称陈鑫蕊一声小姐。

陈鑫蕊面有忧色:“唉,

江哥儿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偏偏学业不行,五岁蒙学,在学堂里读了七八年书啦,现如今只能通读三字经、百家姓等启蒙书,四书都记不全,老爷十六岁就中了秀才,若非入赘…进了家,指不定在科场上高歌猛进一路得中进士,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秋红道:“小姐,老爷这次得封勋衔,这是大喜事,你瞧瞧,咱们陈家有多少老爷?偏偏就咱家这一脉的十七房出了一位?小姐,难道你没发现,自从朝廷遣人上门宣旨后,我们这一房的待遇变好了不少,连着小姐在老太君屋子里也有了座位,小姐,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啊,以前…以前你连进房站着听老太君训斥的资格都没有,每天早晨傍晚,我跟着小姐去老太君住处晨昏定省请安什么的,老太君的管事不让进,就让小姐在门外站上一柱香的时间,好了,这就算完事了…每年冬天分给我们取暖的炭都是劣等货,烧起来后烟大得不得了,不开窗能把人憋死,这开了窗吧,冷风往里一灌,比没烧炭还冷啊!我有时候就在想,在琢磨啊,你说这碳发下来没啥用处,总房还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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