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皇甫院，一个选择

    康绍王十八年冬末，希音山第一谷储物所前，雪雾弥漫，云城士兵都被冻成了雕像。除了山顶洞的囚犯，安陵家无论男女老少，应是一个不落地到了。

    安陵人参差不齐地排布成四阵，每一阵中间便是将他们隔离的士兵。肃然执戈的战士，战战兢兢的安陵人，两相对比尤其鲜明，但两方尽皆静默无言。

    林声萧飒，风吹雪落，溶解了所有活人气息。

    终于，前方雕像队伍散开，一位将军入了崖门，下了马，悠然站在了安陵人面前。银色轻甲，白色披风。

    风雪迷蒙，头盔遮挡，安陵弥谷难以辨别他的真实年纪，但她知道这便是那位少年将军——冬至日刚刚上任的云城将军、云霜守护将军，也是安陵往后真正的神，云昭。

    “开始吧。”白衣将军说道。

    声音虽然不高，并非对安陵人发令，但安陵弥谷听得清晰。这位将军的声音温煦清和，语调漫不经心，像是对这个罪孽家族并无想法。

    这莫名让人放松，安陵家若有一天可以清清白白生活于世，像云霜国其他居民一样，便会是遇到这样一位温和将军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无恶意。

    安陵弥谷满怀期待，悄然端详这个人。

    然而，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

    “康王绍十八年令。安陵全族罪孽深重，人神共愤，为康德王放逐于希音山百年，罪孽难消，不可饶恕。着令云霜守护将军、云城将军云昭，继续严加看管，另需时刻稽查。若发现安陵人于希音山外，无论是否云霜国境，抑或东方、南方等地，皆应立即追捕，拘束于……”

    安陵弥谷注视着那宣旨人。

    那是一个年轻人，姿态稳如磐石，神情严厉整肃，声音充满愤怒。这人对安陵人十分厌恶。他怎么了？安陵人何时得罪了他么？这人定然亲手从东方抓回了不少安陵人吧？

    安陵弥谷的心境，随着康绍王令的宣读，如同从飘忽空中坠进了阴沉低谷。

    刚燃起的希望悄然幻灭。

    安陵弥羽独自站在那宣读者前面，孤立无援，垂首而听。那人读毕，安陵弥羽依旧没有抬头，但是双手举起，默默接过了敕令。

    但那敕令是给云城将军的。

    安陵弥谷往前一步，便要说出话来，然而身旁的阿尧惊恐地扯住了她。

    “你便是安陵弥羽？”和煦的声音问道，是那位将军。

    “是，将军。”

    “你识字么？”

    安陵弥羽抬起头。

    “识字，将军。”

    将军微笑起来。

    “很好，那你仔细看看，敕令上写了什么。”

    安陵弥羽没有打开，而是将敕令举到了头上，开口念了起来，竟将方才的敕令一字不落地念了一遍。

    “记得不错。”云城将军赞道，“不愧是九岁家主。现在就由你来介绍一下安陵人情况。”

    “从哪儿说起，将军？”

    “你觉得应该从哪儿说起，”将军的口气毫无情绪，“便从哪儿开始。”

    安陵弥谷又忍不住要往前，但脚步刚一动，阿尧又碰了碰她。其实不用提醒，弥谷自己知道不可轻举妄动。她只是过于焦虑了。

    安陵弥羽思索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定。

    “将军，那便从安陵这三年所接劳务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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