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乐师院，清醒男人-第2/3页

    眼前这个被激怒的安陵乐师，双眼几乎鼓了出来，整个人已失去了神智，难听至极的沙哑嘶喊久久不息，活脱脱一个怪物而非人类，正一步一步朝安陵弥羽挪过去。

    安陵弥羽大惊失色，脚却像被吸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头发疯的野兽仿佛要扑过来，将人类狠狠掐住喉咙，用力掐出血丝，残忍地掐死。

    但安陵弥羽错了。

    这头野兽不敢，这头野兽竟还残留一丝理智，又或者野兽的外表下依旧是一颗又虚又怂的人类之心。

    这头野兽蹒跚走到安陵家主面前一步，竟被镇住了，停住脚步，可怜地颤抖起来。

    他真像一个脆弱孩童，一个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犯了大错的孩童，不知该如何应对错误造成的局面。

    安陵弥羽动也不动地瞧着他，深潭般的眼睛唯恐一粒石子击破，引发不可知之事。

    在这镇定中，面前的野兽恢复了人类身份，甚至化成了一个孩童，一个希望得到宽恕的孩童。一刻钟过去，他终于想到补救之法，忽然后退，趴到背后那面墙上去，自壁上扒拉起了什么。他越扒拉越激动，越扒拉越迅速，刚当人类一刻钟，又变成了一台挖墙机器。

    很快，安陵弥羽看到他抽出了一个东西，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那台机器已猛地探手抓过一把刀子，飞速敲凿起来，动作之快令人匪夷所思。而那面墙壁被他莽然一抽，已塌出了一个口子。

    少女冷眼看着，似乎见惯了眼前这种离谱操作。安陵弥羽却目瞪口呆，一会儿才看清安陵磬手上是个埙状石块。

    再仔细一看，原来这儿的墙壁便是由各种未成型乐器堆叠融合，管状的，葫芦形的，笙箫模样的……应有尽有。山上流荡的气息经过这儿，发出微妙声音。今日几乎无风，然而墙壁依旧在吞吐气息，仿佛活物叙述隐秘之事。

    难怪少女说，乐师院的屋子自会讲话。乐师院的屋子会呼吸，会叹气，会替代这群哑巴表达。

    一块制作好的石埙递到了安陵弥羽手里，女孩懵懵地接住。接着，一根笛子又递了过来。

    萧，笙，琴……石头的，丝竹的，土革的，木质的，等到安陵弥羽怀里都是乐器，面前的一堵墙也变成了洞门，然而屋子竟还不塌。

    安陵磬走了过来，把最后一管木笛放到安陵弥羽怀里，一脸胡茬下竟露出了一丝乖巧满足的微笑。他在努力补过，在尽全力讨好，仿佛生命落入危险的孩子要努力讨好那威胁他的成人。

    安陵弥羽莫名心里一酸。

    “安陵弥音。”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目光越过面前两人，朝屋门望去。安陵弥羽回头一看，安陵弥音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门处，正静静看着这场闹剧。

    安陵磬发现了门口女子，愣住了一会，接着不自觉地慢慢退回去，默默在缺口处坐了下来。像是不敢确定，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小心翼翼却又固执地，开始掏摸起了什么。

    墙壁摇晃，屋子晃动，令人怀疑这儿即将化为废墟。

    然而这诡异的房子就是不塌。

    又过了一刻钟，安陵磬还是找不到目标，他疑惑地停住了手，再次木然看向门口方向，目光却避开了立在那儿的安陵弥音。

    弥音突然无奈一笑，枯瘦的脸上流露出宠溺孩子的神情。她挪动一步，靠近一面墙壁，慢慢伸手，轻轻敲击起墙面来。从管状金石开始，声音传开去，激荡起来，安陵弥音这一敲竟好像敲在了关键处，不但这面墙协奏起来，连另外的墙壁也被震荡，开始发出戏谑乐曲，犹如孩子没心没肺地哄然暴笑，肆意欢歌，不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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