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四)-第2/3页
郑洪山全注意着脚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踢在谁的身上,在周正的带领下,终于踏上一条狭窄的过道。不修边幅的民众在过道两边支起锅架,热腾腾的锅汽中弥漫着各种奇异的味道。没有粮食,他们在煮什么呢?郑洪山相信,即使是抓一把黄土撒进锅里,味道也会好上许多。
刚走到一半,一名妇女撒泼似的哀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将怀里的婴儿襁褓掀开。那孩子似乎是死了,面色淤青,嘴巴张开,形状十分怪异。最恐怖的是那位母亲,任凭她如何呼唤,那孩子始终没有一点回应,的确是死了。她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愤怨至失语,抬头望着苍天,绝望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孩子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引来了围观,她已经丧失理智,愤怒、恐惧、憎恨、构成震天的哭喊,被一层又一层的人墙吞没。
若不是紧揣着周正的手臂,郑洪山几乎要被涌来的人潮挤倒。那百十来位褴褛的饥民顷刻间将母子俩围住,骨瘦如柴的母亲瑟瑟发抖:“你们想要干什么?”她问。
“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人群里有人喊:“可怜的女子,你家男人呢?”
不知怎得,那母亲像疯了似的,呆滞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深深的厌恶:“走开,你们都走开!”她紧紧抱着孩子的尸体喊道:“都走开!谁都不要过来!”
“我是大夫,让我过去。”郑洪山看到那褴褛的碎布构成的人墙中冒出个人头,蠕动推搡着挤到那位母亲面前,说道:“给我看一眼,行吗?”
他不像是看热闹的,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脖颈,问道:“闺女,你几天没吃饭了?”
“有些天了。”
“不产奶了吧。”
“早没奶了,前一阵只喂孩子吃面汤,这几天连面也没有了……”
大夫没有说话,替那位母亲将孩子的脸蒙上,包裹的严丝合缝。
“大夫……我该怎么办?”她无助地问。
大夫的眼里似乎瞥出一丝同情,从怀里掏出来两根玉米棒,递给她说:“你先吃,吃完再说……”随后又对围观的人群喊道:“都散了吧,去吧,歇着吧,别看了。”
人群逐渐离去,消失在低矮的棚子后面。可仍有人站在不远处,盯着那母子俩,似乎她怀里的死婴代表着令人嫌恶的污秽。郑洪山望着那母亲臂弯里的孩子,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悄悄躲在周正的身后。即使在人群消散之后,那神魂失措的恐惧也并未好转。他过于惊恐,显得十分笨拙,日头即将落山也不以为意。他不懂这一切有多么荒唐,多年以后他才明白,那围观的眼神里有多么尖酸,令人不寒而栗。
大夫似乎在和那母亲喃喃私语,至于孩子的母亲,似乎一刻也活不下去了。她无助地颤抖,想要收敛情绪却适得其反,更不知该如何安排。她可悲地发现,除了“命运”二字,她看不出还能有什么因素导致这可悲的结局。
周遭躺着的人,看似闭目养神事不关己,实则没有全睡,却在留意着那年轻的女子如何处置那个死婴。无人察觉的时候,大夫和那位母亲却悄悄溜走了,周正这才想起父亲的嘱托,增添了几分底气,壮起胆子,带着郑洪山跟了上去。
“大夫。”周正喊道。“大夫,等等,我们那边有人受了伤,请您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周正便讶然发觉,那大夫的神色十分诡秘。大夫一转身,脸上便有种冷漠和深沉,似乎不想被打扰。
“哪里有大夫?”那人问。
“您呐,您刚才说您是大夫,我们家里有人受了伤,昏迷了好几天,想请您过去看看。”周正很知趣,不慌不忙的讲述缘由。
“我不是大夫。”那人改了一副面孔,冷漠地说道。
“可是,您刚才明明是这么说的。”周正质疑。
“我说?我说我是皇上!谁信呢?”他轻蔑地说。
周正无言以对,却本能地尾随其后。
“走吧,别跟着了。”那人接着说:“没有药,没有粮食,就是华佗再世,他也治不了病呀。”他几乎是在嘴边呢喃着说。
郑洪山大失所望,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人说的话,几度怀疑是周正认错了。目送她们远去……肯定是要去将孩子埋掉,他想,要不然呢?
周正也不着急,一直往人多的地方去,可看到的都是衣衫褴褛的饥民。大夫?该是什么模样呢?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给他们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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