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洛飞羽的震撼是空前的。那个画面如同黑暗中忽然亮起的白炽灯一般，晃得他睁不开眼。他仿佛掉进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之中，惊怕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竟看到了伊甸园中的那颗诱人的禁果！那颗他曾偷偷幻想过的禁果就这样赤裸裸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让他感觉如同溺水般呼吸困难。所有缤纷奇妙的幻想如尘埃般纷纷落地，一切想问但又说不出口的问题此刻都有了答案。洛飞羽以往对这片神秘的禁地从来不敢涉足，多年的教育让他知道那扇虚掩的铁门后乌烟瘴气，而且有猛兽潜藏。然而他心中那个讨厌的魔鬼却不厌其烦地鼓励他去一窥园中的诡丽景致。他开始了隐隐的试探，如同蜗牛向新的世界小心地伸出了触角。他胆战心惊地从门缝里向里面窥视，园中奇花异草的香气如同透明的泥鳅般朝他鼻孔钻来。这从未体验过的新奇味觉点燃了他腹中的小火苗，火苗的热度急速上升，把他的耳朵烧得如同烙铁。可是，即使在这渐趋狂乱的时刻他也能迅速找回被风沙掩埋的理智。他赶忙左顾右盼生怕别人发现他的不齿行径，确定四周并无异动后才大舒一口气，咬紧牙关，擦掉额头的冷汗，毅然逃离这是非之地。不过这终不是一个万全之策，既然他的人生之路不可避免要不断经过这片禁园，那么下次路过时他照样会经历这样的矛盾和折磨。

“什么？！你当真没看过？！”高磊看着洛飞羽简直像是在看一只没下过水的鸭子。

乔杉立马凑了过来：“那你今天必须看看，绝对让你终生难忘！”

“我看是你自己想看吧？”王明钊摆出一副鄙夷的神色。

乔杉炮轰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看，都别装！”

高磊跑到正在打游戏的商一铎跟前说了句什么，商一铎便起身来到了洛飞羽的电脑前。他侧身拉过键盘“吧嗒吧嗒”敲了一会，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外文小边框，随即消失了，如同雨滴在水面上溅起的转瞬即逝的涟漪。短暂的停顿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无比惊骇但又无比诱惑的画面。虚掩的园门被“咣当”一声推开了，无比浓艳的色彩如同开了闸的洪流般一下子将他们淹没。他们这几个进去过或者没进去过的男孩都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头顶燃烧起了熊熊的无名之火，这火烧得他们如同在沙漠中跋涉了数十里的人那般需要时不时咽一口唾沫来滋润下焦渴的喉咙。

直到回到寝室，直到躺到床上，洛飞羽脑子里依然不停循环着电脑里的画面。他如同身处异国的狂欢节中，流光溢彩的画面令他振奋不已。他将这些画面纤毫毕现地收入眼底，印在心间。有几刻他觉得他们的样子很好笑，但随即又想想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躺回床上，盖严被子，洛飞羽似睡非睡。他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仿佛永无休止，他感觉自己如同风雨中的一片树叶。即使在越来越浑浊的意识中，他仍然能够清晰地看见那片花园中的一草一木。洛飞羽缓缓游走在这散发着醉人香气的枝丛中，像一只猎豹瞪着喷火的眼睛在寻找美味的猎物。他看到了那个凉亭——学校花园中的那个白色凉亭——如一只巨大的鸟笼般罩在草木掩映的空地上。亭子中间立着一个白衣女子，她的长发如同星河般闪闪发亮。洛飞羽虽然看不清她的眉目，却能清晰地看见她嘴角的笑意。她勾了勾手指，洛飞羽便像被一根隐形的线那样牵引着走到了她的身旁。她的衣衫如流水般从肩头滑落，她的香肩如海面上那个潮退后出现的迷人的岛屿。

洛飞羽疯狂地从她身上印证着脑子里所回闪过的一切画面。她的身体皎洁如夜空中的明月，温热如同炉边的棉团。四周的花木一点点开出了黄花，先是一朵，两朵，既而蔓延成一片，层林尽染，整个花园变成了洛飞羽初中后面那个山的山顶平台。他们周围弥漫着一种香甜的暖香，说不出是哪种花香，像是所有花香的总和，让人如痴如醉。

洛飞羽微睁开了眼镜，他看着身下长发掩面的女子欣然一笑：“是用长发掩饰脸上的红晕吗？”他想看下她脸上那如朝霞般的红晕，也想看看她那如玉兰般洁白的面庞，于是轻轻拨开了她脸上的头发，就如同挑开新娘头上的盖头。他大吃一惊，长发背后双目流转的分明是蓝灵的面孔！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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