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珠蒙尘,宝剑出鞘



隆武十八年,九月初七,太子聂星逸大婚,迎娶长公主和定义侯之女暮微浓。

婚仪盛况空前,举国同庆。

凤冠霞帔,钗钿礼衣,叠压的连裳花钗礼服足有九层之多,层层颜色不同,从里至外呈现出渐变的红、橙之色,再辅以青绿色的广袖罗锦翟衣,便是太子妃的大婚礼服。

即便微浓先前已试穿过数次,此刻也仍旧被压得透不过气,遑论还有繁复的金翠花钿簪满了发髻。

冗长的婚仪持续了数个时辰,待到礼成,已近深夜。东宫含紫殿内红闱低垂,衬得夜色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红纱,旖旎而暖艳。

沉稳的脚步声从殿外传了进来,惊动了蒙着盖头的微浓,一路上宫婢们的恭喜声此起彼伏,无不暗示了来者是谁。微浓交叠的双手紧了一紧,流露出无声的抗拒。

推开含紫殿的门,一袭婚袍的太子踏入其内,穿过正堂,转过帘幕,绕过屏风,终于缓慢行至婚床前。

“啪嗒”一声,他将带来的锦盒搁在紫檀桌上。

“你们退下。”他低声开口,将屋内下人屏退。

“殿下,这……礼数还没行完呢!”嬷嬷忙道。

太子向来为人温和,此刻也不例外,一抹笑意挂在嘴边,轻声道:“余下的礼数,本宫自会与太子妃行罢。怎么,嬷嬷怕本宫不懂?”

“老奴不敢。”嬷嬷在宫中见多识广,一看这情形便知有异,立即带着一众宫婢退下。

殿内仅剩他二人时,太子聂星逸才用金挑子挑起新娘盖头,看着眼前这张盛妆容颜——清淡冷静,没有不甘,也没有甘愿。

聂星逸嗤笑出声,将带来的锦盒打开,看向微浓:“这是二弟的贺礼。”

微浓不看也知是何物。那日在荣昌当铺,太子是亲眼看到聂星痕赎回了峨眉刺的,今日他又光明正大地送来当作她与太子的大婚贺礼。个中用意,不言而喻。只是她未曾想到,聂星痕竟做得如此直接,毫不遮掩。

“今日见了这峨眉刺,我才知道,二弟对你的心意不一般啊!”聂星逸冷冷一笑,“他是在向我示威,还是暗示?”

微浓没有接话。是啊!燕王算无遗策,向来隐忍克制的敬侯,终于要出手还击了。微浓蓦地想起中秋那夜,在千霞山上发生的一切,鲜血遍染的峨眉刺、聂星痕愤怒的誓言,还有他的再三挽留。

“殿下怎知他不是和您一样,看中了我的皇后命格?”微浓淡淡道,“一对峨眉刺并不能代表什么。”

“若是为了皇后命格,他大可暗中筹谋,何必明面上刺激我?”聂星逸左手按在那双峨眉刺上,凤眼微眯,“想不到二弟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不正合你意?”微浓反问。

聂星逸猛地看向她,见她仍旧端坐在婚榻旁,仍旧是那副淡然之姿。

她与他想象中不一样。当母后命他娶她为正妻时,他虽诧异,倒也不排斥,毕竟,她有皇后命格,又是一介女流,不过任人摆布而已。可他险些忘了,她曾嫁过一国太子,而那个太子,死在了他二弟聂星痕手上。

而如今,她又轻而易举地挑起了他们兄弟的争端,让从前藏在暗处的倾轧摆到了明面上。也许这并非巧合,也许这正是她的手段。

聂星逸越想越觉心惊,却听微浓又道:“您若嫌弃我、鄙夷我,大可悔婚,我求之不得。”

聂星逸回过神来,狠狠蹙眉:“这是父王选定的婚事……”

“不必拿王上做借口,恐怕是您自己舍不得皇后命格。”微浓目光澄净,言语冷漠,“既然如此,您计较这些做什么?彼此心生嫌隙,对您有什么益处?”

聂星逸一时哑然,竟无话可说。

“不要把我看作一个妻子。”微浓言语冷淡,声色却厉。

“你是说……”

“你要聂星痕出局,我也要为楚璃报仇,你若看得上我,就把我当作盟友。”微浓直截了当撂下了话。她要聂星逸知道,这段婚姻,只是审时度势下的利益置换,仅此而已。

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聂星逸能听到自己沉而缓的呼吸声,他正面临人生当中的重大抉择。若是将微浓当作妻子,想起她和聂星痕的关系,他会很难受、很恶心;但若推开微浓,他又不想将皇后命格拱手让出去……

良久,他到底是敌不过皇后命格的诱惑,终于点了头:“好。我们只做盟友,不谈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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