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大漠孤烟黄沙飞,白骨乱蓬花甲翁



  次日

  巳时

  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苍莽浑厚的黄,长沙绞风,卷舞直上。

  在沙漠的上空,平铺天际的云层缓缓移动、在起伏的大漠上投下巨大的影子——此处的天和地,仿佛在亘古的静默中面面相觑,却如两个平行的时空、永无交界。

  “噗”从沙坡下伸出一只手,接着是头、另一只胳膊,周玉明拼尽全力从沙坡中钻出来,辰时他被大风卷起的黄沙盖在下面。

  周玉明杵着刀缓缓立起来,他满身尽是黄沙,他抹抹脸,嘴唇干到开裂。

  看着茫茫大漠,周玉明骂道:“何烨熠,我若是能活了,必杀你!”

  他扯下腰间的水囊,抿了一口,看向了沿着大漠边缘升起的朝阳,阳光刺眼。

  周玉明提起刀,他不知到该往哪里走,可却好像听见了悠扬的驼铃,他慌忙跑上一个沙坡,他看见了一条驼队。

  驼铃击响在沙风中,稀疏而拖沓。

  云层的巨大阴影给了烈日下行走的旅人喘息的机会,驼背上的客商们满面风沙,个个七歪八倒地靠在驼峰上,被大漠上蒸腾的热气烤得失去了活力。

  驼背上厚重的褡裢和箱笼、随着骆驼迟缓的脚步,一下下拍击着牲畜的背部。

  周玉明朝驼队冲了过去,朝领头的人问道:“去哪的?”

  风沙又大了,人和人直接的对话有时会被风沙吹跑。

  那个西域商人操着一口带着方言的汉语道:“去菁边境的扈城。”

  周玉明愣了一下,点点头,松开了抓着驼鞍的手,西域商人看看他破烂的衣裳,问道:“你要去哪里?”

  周玉明看向西域商人,道:“曌国。”

  商人捻捻胡子,道:“我们是先去菁国,再去曌国,既然这样,那就顺路送你,先去曌国吧。”

  周玉明急忙称谢,和商队其他人唱个喏,坐上最后一峰骆驼。

  他望向远处的大漠,抱着刀倒在驼背上,看着天上的太阳,他昏昏欲睡。

  “哎!”一旁戴着皮帽的小胡子问道:“你是哪里人啊?”

  “曌国人。”周玉明答道。

  小胡子捋捋胡子,道:“看你这样……遭了劫匪?”

  “没有。”周玉明回道:“我是曌**士,在江波口冲阵的时候被菁军捉了,昨夜才逃出来。”

  小胡子叹了口气,道:“两国交战,受苦的还是咱们这帮百姓啊。叫什么名啊?”

  周玉明看看远处苍茫的黄色,道:“周玉明,你呢?”

  小胡子拱拱手,道:“在下徐璞瑜。”

  周玉明眼角动动,他意识到了,他现在是曌国的棋,随时可弃。如果想摆脱这种现状,只有一个办法——成为执棋者。

  自己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力挫菁国,然后便是结党,与朝中重臣结党,或者,先成为重臣。

  徐璞瑜忽然问道:“前面那是什么?”

  周玉明举目望去,只见远处的蓝天突然出现了一片灰,在不断的向前延伸着、变大着、变宽着,像夜神的毛毯般挡住了阳光,遮住了苍穹。

  风吹送着风,打着旋,裹着沙土……

  一根旋转的沙柱,腾上天空。一缕孤烟扯直了天地的深度,垂落了一根时光的井绳,晾晒着大漠长长的心思。

  周玉明大惊,叫道:“又是尘暴!快躲!”言罢,他翻身跳下骆驼,跑到一个沙坡下面。

  为首的西域商人喊道:“快躲到沙坡下面!尘暴来了!”

  …………

  曌国

  皇宫

  清华湖

  清悠悠的水,潺潺涂涂地流进布满碧绿荷叶的池塘。那红的、白的花骨朵苞儿,像小拳头一样高高擎着,更有那一朵朵盛开的荷花,令人陶醉。

  曌帝立在亭中看着湖内盛开的荷花,叹道:“憔悴荷来,泥泞池中。池内锦鲤,何日成龙?”

  一旁的公公给一个小太监使个眼色,那太监急到二皇子周玉立宫中报信,曌帝斜斜眼,轻声笑道:“大漠孤烟黄沙飞,白骨乱蓬花甲翁。”

  那周玉立正和周玉喆、周玉煦与周玉泽宴饮,听了这首诗大吃一惊。

  周玉煦放了酒杯,抖抖蟒袍,道:“憔悴荷来,此‘荷‘非指荷花,乃‘何处‘之‘何‘,这泥泞池中……该做何解?”

  周玉喆干笑一声,道:“现父皇十子,唯有老六深陷‘泥泞‘,不知死活,此句指老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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