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X.4 俄罗斯方块-第2/3页



  “你想听啥啊?”

  “就怎么套用你那套理论啊。这帮人咋说?”

  “说不好。我不怎么接触类似的人。”

  这是实话。麻烦的地方在于她们长得完全一致,或者说她们通过服饰终于长成了一致的样貌。后者更加贴切,因为包含了个人意志的成分在里面。你最好别去细想,免得意识到这是多么魔幻的事情:她们的衣服明明不尽相同(至多在黑底白字一点上有所重合),从结果上来看,却融成了一团,甚至是融成了符号。单拎一个出来,你得承认那“表”是好看的,一旦成双成对,就跟“俄罗斯方块”同类相消一样,蒸发不见了。我是说,她们的“表”当然还在,但她们不在了;她们不是活物,而是某种镜像,又或许她们打最初就没存在过。很难解释,也绝不可道于他人。

  甚至在好不好看的问题之前,每当我在校园中瞧见她们竹竿似的背影、两条长腿晃着阳光,便情不自禁地替两种人惋惜:先是第一批穿出这潮流的人们,再一个是包括我在内、中产家庭的留学生们,尤其是勤苦的那些。我生怕这些位符号女士回国之后晃荡在街头,逢人便宣扬自己是美国哪里哪里毕业的,末了不忘补上一句“也没什么啦”。这就好了,无名的符号一下子就坐实成了留学生的符号,仅凭一小撮人挺身而出,在新世纪、普罗大众变得稍加包容的今天高声呐喊:“看啊!看我们多光鲜、多靓丽呐!”

  极其乏味的午后,我会萌生出同样无意义的念头:我希望把这些男男女女和Ava塞进一个房间里,当然还是洁白的大理石长条状。Ava只需要站在那里,甚至不是中央,所有人或早或晚一定会看向她。我知道她会不失礼貌地和每位俄罗斯方块打招呼、并拢四指让男性的那些轻握片刻;她会笑着、合时宜地提供和回应它们的话题,哪怕那些话题和话题的主人们同样地僵硬、膨胀。Ava终究是具有实体的、鲜活的人;聪明的人;拥有许多的人,纵使有自己的混沌。你骗不了这样的女性,无论怎样依赖黑底白字的精致戏服。我瞥见了她心藏的冰湖时便放心了:那湖水远比我所陷入的更加幽深,横亘在自身和所有外人之间。哪怕有人敢逾越半步,立刻便会坠入彻骨的严寒。或许正因如此,在那个生日会之夜,一些个仅是外表靓丽的来客才客客气气地保持距离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来了。

  “喂,喂喂,干嘛呢?”副部的手在眼前摆动。她疑惑中混杂着毫不掩饰的埋汰。

  “我是想起来说,基准也有适用范围的。”

  “切——什么适用范围!我要也能眼不见为净倒好了,”她百无聊赖地举了酒水单转过身去:“老板,要这个吧。这个怎么念啊这个?”

  “樱花吟酿。”我顺着指头念出来。

  “喔喔,你会日语啊,怪不得和我家姑娘聊得来。所以话说回来,她可单身昂。”

  “你这误会闹大了。”

  “没兴趣?你确定?”

  “说有兴趣没兴趣的话,我......”

  我忽然发觉自己处在远比之前想象的更广阔的世界中。围绕着Ava的日常结束了,被她终结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与她相伴的美好时光悄然地膨胀成一副精致假象,以至于我忘记了人总是独立的;Ava当然从未忘记过,因此她才自顾自地穿梭于城市各地、世界各地,因此我才总是或自知或不自知地耿耿于怀。而现在,这假象漏了气;我不再是被自身禁锢在任何事物上的人了。意料之外的启示使我眩晕,一半是飘然、另一半是期待,两半的中间似乎有一道裂缝窥探出来,但今夜就随它去了。我仍选了尽量冷静的话语:

  “我愿意更多地去了解。”

  回城区的路上,三人照搬了吧台的座次,挤在副部那辆SUV的后座。车子主人“开累了”的缘故,约了个代驾来,自个儿靠在Flora身上小睡,经过校园东面的时候,才被呼啸而过的警笛声吵醒。她揉着眼睛起身:

  “怎么了吗,哪儿又抢劫了?”

  我翻出手机邮箱,只见确实有校园警察的通知,司空见惯的格式和标题。我将大意总结出来:

  “有人没了,亚裔。”...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