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数九寒天

　　大雪纷飞，正是三九天气。

　　距离七夕那夜的惊世一击，也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

　　这四个多月里，宝玉依然是每日锻炼，体能持续增长，已然成了神京城习武圈子里的传奇人物，人人都说，贾府的宝二爷是个天生的武状元。

　　府里的老太太、太太见到这些实打实的成绩，自然也是满心欢喜。

　　但这并不能使宝玉开心。

　　七夕那一晚，那一击，让他意识到，即便自己把体能练成蛮牛，也依然不是豺狼虎豹们的对手。

　　他的心，始终都不能是一个杀手的心。

　　并且，他的体能增长，也似乎到达了极限，自入冬之后，提升不到百分之一。

　　为了突破这极限，他想到了外出游学。

　　可一想到外面的世界，游荡着如七夕那晚般的虎狼人物，宝玉就不免心生胆怯。

　　他怕自己会死在外面。

　　他还害怕自己死后，林妹妹、宝姐姐、老祖宗、王夫人、父亲、袭人、晴雯……这些人的命运再也无人改写，依然要落得个凄惨结局。

　　七夕那晚，那高挑的刺客最后依旧杀死了老头陀，但她自己也身中数十棍，重伤被围。

　　面对层层人墙，口中吐着鲜血的刺客红着眼，仍作困兽之斗，突围数十次，才无奈自戕身死。

　　死前犹喊：“我大仇未得全报，死亦不能瞑目！”

　　她的遗容，宝玉至今记得，是一张被仇恨与痛苦极度扭曲的脸，反而那被杀的老头陀，却好似解脱了一般，平和安详。

　　她和那老头陀的故事，宝玉再也无从得知，但这场血腥的复仇，却着实吓到了鸡也未曾杀过的宝玉。

　　真实世界的残酷，让一直生活在脂粉温柔乡中的宝玉无法接受。

　　这四个月来，不止一次，宝玉想跟黛玉坦白说，我们逃吧，逃到一个没人知道他们的地方，他做个渔翁，黛玉做个渔婆，再不管外界的风寒酷暑。

　　奈何他也知道这是非常幼稚的天真想法，便一直埋在了心里。

　　“宝兄弟，在想什么呢？”林擒虎见宝玉发呆，一掌拍在宝玉后背上：“走，哥哥再教你几手，光是在这里练傻弔力气可不行。”

　　“不必了。”可能是因为这场大雪太过压抑，宝玉今天的心情异常地低落：“今天大雪，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你个逼今天是怎么了？”林擒虎满口的金陵特色俗语：“弔呆逼！矬头矬脑的，这点子逼雪就把你个弔毛冻到了？”

　　心情低落的宝玉再也不能忍受这些粗俗的话语，一声不吭，拂袖而去。

　　他想念两年前的那个冬天，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自己与众姐妹吟诗作对，快活异常。

　　现在的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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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观园，潇湘馆。

　　黛玉自与宝玉定下了亲，一颗芳心终于安定了不少，只是再不能与宝玉朝夕相处，却有些寂寞。

　　但是只要想一想那天那个残酷的噩梦，黛玉便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雪水冰，心中再也无一丝忧思犹豫。

　　这几个月，黛玉每天早起，不顾满府上下嘲笑，坚持以八段锦、五禽戏锻炼身体，往日喜爱的琴、棋、书、画、诗、酒、茶并女红，也一并断了，整天读书，被湘云嘲笑，林姐姐是想要考个女状元回来了。

　　不过湘云在看过黛玉读的书后，便不再嘲笑，而是改口说：“坏了！林姐姐这是疯了！”

　　因为黛玉这些天读得，是《六韬》、《三略》、《孙武子兵法》。

　　一个大家闺秀，不看《女诫》，改看兵书了！

　　这个大新闻一瞬间便引爆了整个寂寞的大观园，众姐妹、众太太纷纷前来嘘寒问暖，唯恐林妹妹因为与宝玉分离，深闺寂寞，做出傻事。

　　自从这件事后，贾府一众下人只要见到黛玉，必然捂嘴偷笑，惹得王夫人恼怒不已，认为黛玉丢了贾府的脸面。

　　贾母对林妹妹的异常表现，也很关心，专门设宴，与黛玉在卧室里长谈了一夜，第二天便给这个外孙女送来了一车贾家先祖珍藏的兵书心得，并严令阖府上下不得干预滋扰。

　　林黛玉并没有对贾母诉说自己的梦，但贾母只要一想到那一夜黛玉看着她的眼神，便什么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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