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别离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相聚有时，离别有时，再会亦有时。

　　『大千世界精彩得很，还请师傅多多招惹红尘，』张谦交出一颗苹果，『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能无拘无束地喝酒、吃肉、玩骰子，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管……』

　　『聚散终有时，再见亦有期，也请檀主且行且看且从容，莫问前程几许，只顾风雨兼程。』度难收下礼物，合十行礼。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歌声渐远，身影依稀，那一袭出尘的白衣，终于消失在人海里，投入了滚滚红尘。

　　丝丝来到了张谦身旁。

　　『他是你的朋友？』

　　『恐怕不是。』

　　『你是他的朋友？』

　　『恐怕也不是，』张谦看着掌中的白玉骰子，微露苦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只是两个比较投缘的陌生人，不问过往，不问结果，不问人心。』

　　除了度难赠与的骰子，他的手上还有一个信封。

　　酒红色的信封，正面印着两瓣鲜艳而饱满的唇印。

　　『她呢？』丝丝从未用正眼看过信封。

　　『我只希望她不是我的敌人，』张谦抓了抓后脑勺，显得有些无奈，『仇敌相互猎杀，但是猎物和猎人却不一定是仇敌。』

　　信封里有一张菜单，一家意大利餐厅的菜单。这家餐厅坐落在最繁华的地段，门庭若市，客似云来，生意格外红火。

　　这里的侍者非常专业，服务亦是细致周到。

　　张谦和丝丝的座位是特别预留的，靠近窗子，是餐厅最难订到的位置。

　　饮料是最先端上来的。

　　丝丝点了一杯「内格罗尼」，一种将杜松子酒、金巴利、甜味美思调制成的鸡尾酒，苦甜相间，自带一股草本香气。

　　张谦还是老样子，要了一杯大概率会免费的白水。

　　结果侍者送来了一大碗醒酒汤。

　　名为醒酒汤，实则却是一碗药，根据侍者的说法，此「汤」名为橘皮醒酲汤，处方源自元代的《饮膳正要》，里面添加了香橙皮、陈橘皮、檀香、葛花、绿豆花、人参、白豆蔻仁、食盐等药材。

　　张谦听得脑袋都大了。

　　没承想，侍者接着说了一句更让他头大的话。

　　『老板请张先生千万不要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既然回家了，就要老老实实听姐姐的话，否则……』

　　不是侍者不够专业，而是接下来的话实在太暧昧，太肉麻，太容易让人误会。

　　餐厅的规模并不大，这位「宣读圣旨」的老兄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别念了，我喝就是了……』张谦赶紧捧起专门为他准备的青花大碗，仰起脖子，一口气干了！

　　丝丝面无表情地递来一张餐巾纸。

　　『你好像并不排斥这种事，』她在认真观察张谦，『被一个漂亮女人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会承认她漂亮……』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根本没得选，无论在你，还是在她面前……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不触碰到我的底线，这样的游戏，我是完全不介意的。』

　　这就是张谦的游戏规则。

　　更多的食物被陆续端上了桌。丝丝的开胃菜是一盘名叫「卡波纳塔」的东西，主要材料有炸茄子、西红柿、刺山柑和醋，主菜则是「阿拉诺玛」，一种由茄子、西红柿和意大利乳清干酪制作而成的意面。

　　西红柿和茄子是西西里食物的灵魂。

　　张谦这边的情况无疑要复杂得多，他有预感，这顿饭还会闹出更大的幺蛾子，制造出更多让他尴尬的瞬间。

　　很不幸，他猜对了。

　　又是一个惹人注目的青花大碗。

　　青豆嘴儿、香椿芽儿，焯韭菜切成段儿；芹菜末儿、莴笋片儿，狗牙蒜要掰两瓣儿；豆芽菜，去掉根儿，顶花带刺儿的黄瓜要切细丝儿；

　　心里美，切几批儿，焯江豆剁碎丁儿，小水萝卜带绿缨儿；辣椒麻油淋一点儿，芥末泼到辣鼻眼儿。炸酱面虽只一小碗，七碟八碗是面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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