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 伤心



  第二皇女的侍官长贝克·约德尔在一堆粉色的垫子中,找到了自从宫里回来后,就再也没出过房门的殿下。

  他将满满一托盘的食物搁在一边的水晶茶几上,走近那堆柔软梦幻得如同棉花糖的粉色垫子,在一片少女心的色彩中,看到了被一身红色丝缎长裙衬得脸白若雪的皇女。那一头从来整齐到每一根发丝的乌发,散乱地铺在垫子上,像它的主人一样看起来毫无生气。

  “殿下……”约德尔微微躬身,轻声劝道:“我准备了您喜欢的提子司康饼,还有香草蝴蝶酥,您昨天回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请多少用一些点心吧。”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一动不动的皇女终于将视线的焦点稍微收拢了回来。她动了动发白的唇,半晌才恹恹地回应:

  “不想吃。”

  “殿下,请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约德尔担忧地看着她,“您这样,会让您的父亲担心的。”

  “……会吗?”这一句往常总能让皇女收敛起不理智的任性的劝解,这一次,却让他侍奉的主君面露茫然之色。“爹爹到现在都没来看我,也不给我发消息。他难道不知道,我在等他的解释吗?他难道不担心,他的安安会害怕吗?”

  约德尔怔了怔,单膝跪倒在她的面前,目光充满了忧虑。

  他看到她流泪了。

  “从前我一直嫌爹爹管我,管我吃什么,管我穿什么,管我去哪儿,管我见了什么人。只要我不高兴,他就会来哄我,若是我伤心了,他就会来安慰我,如果我做错了事,他不会骂我但会用失望的眼神看我。我不想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所以我一定会认错。”

  胡安安迟缓地捂住胸口,有些呆呆地看向她的侍官长。

  “可是现在我感到那么伤心,爹爹怎么就,不管我了呢?”

  “他怎么会不管您呢?只是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胡总管现在一定很忙。”约德尔安慰道,“您不该怀疑他对您的爱护,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关心女儿的父亲了。”

  “你说的对,我有个好父亲。”胡安安半垂眼睑,仿佛在喃喃自语,“皇兄没有,皇姐也没有,只有爹爹,他对我既像父亲又像母亲一般照顾我。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不需要母亲,我只要爹爹就够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

  她的目光闪烁着心碎般的光芒,眼泪无声淌下,一滴滴沿着脸颊滴落发间。

  “可是我现在,又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只要一想起女皇陛下抱着那个人哭的样子,就难过得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喘息着,眼泪越流越凶,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泣音,“母亲是女皇陛下,明明就只是女皇陛下而已,我一直这么相信的——原来是我弄错了吗?”

  约德尔心痛地看着他从小捧在手心呵护到大的皇女,他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比小时候某一天,终于意识到她的父亲心中第一位的人是女皇,还要伤心。

  “殿下……”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知道他是谁吗?”她侧过头,泪眼朦胧地问她的侍官长。

  “刘寂那边应该很快有消息传回来了。”

  胡安安呆怔片刻,随手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意兴阑珊地说:

  “算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她翻过身,背对着他,这是一个拒绝交流的姿势。

  “出去吧,约德尔,让我安静一会儿。”

  *

  练妲章一个人安静地站在实验室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她到了科学院后并没让人特意通传给院长练泾渭。虽然事实上,就算练院长知道她来了,只要他是在实验室,天大地大都没有他的实验重要,即便亲生女儿也不能让他放下工作招待她——当然,女皇陛下是例外。

  不过这一次,练妲章是真的没想好,找父亲有什么事。等她回过神,已经走进了实验区,并把她的近臣都留在外面。这可能是向来冷静理智的第一皇女,从小到大少有的恍惚之时。

  就在她逐渐回神,意识到白白在这里消耗时间没什么意义,准备回她的府邸时,实验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她的父亲练泾渭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妲章?”练泾渭看到女儿,眉梢微挑,眼神像是意外又像是早已知道她的到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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