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茶楼二楼雅间,谢知秋点了一壶西湖龙井,坐在窗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市井中人的反应。

    谢知秋此一出金鲤之计,实则是在赌。

    她赌齐慕先与皇帝之间,并不真像传闻中那般亲密无间、情同父子。

    她赌皇帝并不会像传闻中那般,毫无芥蒂、毫无底线地信任齐慕先。

    小皇帝当年身上两座大山,一座是太后,一座是齐相。

    齐相帮年轻天子搬走了太后这一座大山,自己却还不肯挪窝。

    既然天子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专权都难以容忍,又怎么可能完全接受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齐慕先

    天子如今能和齐相一起表演圣君贤相,极有可能是因为齐相手上的筹码太多,要处理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且铲除齐慕先能获得的好处,尚且比不上留着齐慕先能获得的价值。

    齐慕先对天子而言,就像一只擅自进他家里吃饭的大棕熊。

    这棕熊看着很碍事,也令人害怕,可是对方暂时没有伤害他,两人偶尔还可以合作对付对付外来的强盗,如果他执意赶这只熊,自己反而可能会受伤。

    故而天子也可以暂时忍受对方住在自己家里,也可以分享自己的食物给他吃,甚至可以容忍棕熊在他家里下崽养小熊。

    然而,对一国之君而言,绝对不能冒犯的底线,就是君权。

    一旦棕熊触及到这个最核心的力量,就相当于想要翻身做主不再甘心于在家里吃饭当个食客,倒要杀了他这个原主人,真正掌控这座房子了。

    这一下,就算主人明知打棕熊自己也会受伤,也不可能再坐视不理

    这已经危及到他自身的生命安全,必须与对方鱼死网破不可。

    谢知秋放出的这三条金鲤鱼,就相当于往这两个人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上扔一块硬石头,一下子砸了个大窟窿

    这等同于忽然有人告诉皇帝这个真主人,你很危险了,有个身上长毛的家伙将来要抢你的房子

    没有明说是棕熊,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棕熊身上毛长得最多,最近这熊还在到处找生毛的妙法。

    甭管谣言是真是假,也不用管天子会不会信,对棕熊而言,这是个态度问题。

    放任这么大的熊在家里走很危险,皇帝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而齐相这么多年能名正言顺、受人爱戴,打的就是忠君爱国的旗号。皇帝一旦处理他,自己也要背一个“迫害无害动物”的道德枷锁。

    要是都有人这样说了,他这只浑身是毛的熊还不解释,那也不必再谈什么忠君爱国了,简直是往天子手上递处理他的把柄。

    谢知秋的指尖,被茶盏杯沿上缓缓转了一圈。

    接下来,就看齐相打算如何反应了。

    是坐视不理,非要让自己的小熊崽当上状元,任凭君臣嫌隙扩大还是拔光自己的毛,以保君相关系相安无事

    却说此刻,齐慕先正在家中走来走去,焦头烂额。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谋算落空的错愕感了。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故意害他

    齐相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可不相信专在这种节骨眼上冒出来的“鲤鱼预言”,真会是什么天启之兆。更何况早上刚捞出来,没多久就传遍全城,哪儿有这么快的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操纵,连傻子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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