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塌陷

尉迟冰雪对尉迟松的崇拜和在人生决策上的信任，终于在这一天全部坍塌。

他接到朋友的电话，告诉他前市长李云天一家，昨日被检察机关审讯，其妻子已于今日凌晨在审讯过程中心脏病突发过世，尸体未经家属同意即刻火化。

尉迟松痛苦地闭上眼睛，即使李云天已经退休，赵市长终于还是没有能放过他。那么对于多次降职处分都没有示弱的尉迟松，他怎么会不斩草除根？

尉迟冰雪在一旁听了一半的话，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安地问道【以什么罪名审讯李市长？】

尉迟松有气无力地说【财产来路不明，有受贿嫌疑。】

【是真的吗？】

尉迟松苦笑一下。【倘若是真的，他就不必等到李市长退休才举报他了。说李市长财产可疑的证据是什么你知道吗？因为对他名下所有财产估算过后，共计90万元……这些年来有多少干部单笔受贿的现金金额都是上百万千万的？李市长父亲曾任T省警备区总司令，母亲是南方名门之后，他即使是一名普通百姓，活到60多岁，算上车子房子，有90万的财产也不为过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尉迟冰雪忙扶着父亲坐下来。【我想大概是误会吧，应该能查清楚的，可能是虚惊一场。】

【误会？】尉迟松冷笑。【没有让家属确认遗体就火化，也是因为误会吗？李市长……】尉迟松说到这里突然哽咽了。【我陪同他出差时，除非有重要客人要见面，否则私底下他是个蹲在路边吃碗面就能打发一顿饭的人，对吃穿从来都不讲究……】

他太了解李云天和赵市长是什么人了，所以才会在赵市长威逼利诱他【坦白】李云天是否有过贪污受贿行为时严词拒绝。而他亦清楚，会有虎落平阳的一天，是因为自己不肯配合赵市长【调查】。赵市长因此怀恨在心，不但用各种名目对他降职处分，还连同他的财产一起清查，最后一无所获才对尉迟松罢手。

【赵市长是李市长一手提拔起来的……想不到啊……】尉迟松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尉迟冰雪看着一直在自己心中高大如巨人的尉迟松哭得像个孩子，也不禁悲凉落泪。

李云天贪污一案，在一个月之后开庭审理。之前李云天辗转托人告知尉迟松：不要出席庭审，不要来看守所探望我，对你没有好处！

可是开庭当天尉迟松仍坚持听审。李云天以共同受贿罪名，与其女婿温某接受审判，尽管温某尽力将罪名承担到自己身上，最终仍被认定，温某名下一辆高级轿车，是受李云天默许接受商人辛某赠送，目的为将某处市政建设工程承包给辛某。

尉迟松苍凉一笑，他还记得，当时温某激动地对他说【赵书记的朋友有辆九成新的奔驰车要转卖，价格比市面上便宜，只是手续不全，我想买下来……】

原来，一切早就安排好，是他们太大意……

温某最终被判刑13年有期徒刑，李云天被判8年。

尉迟松看着台上依然不卑不亢，泰若自然的李云天，悲哀地想着，身体一向多病的李市长，此生大概不能活着出狱了……

想到这些，突然觉得右腹剧烈疼痛，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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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尉迟冰雪得知父亲住院，已经是一周以后，林悯容一直祈祷所谓的病理检查只不过是一场可怕的悬疑片，很快就可以结束这场让人崩溃到极点的噩梦，所以向孩子们隐瞒了病情。

但是最终那张打印着【原发性肝癌】几个黑字的报告单还是到了林悯容的手中，她看不懂【肝癌】两个字旁边一排混合着英文字母和罗马数字以及阿拉伯数字的奇怪符号，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些符号非常重要。她胆战心惊地询问医生，对方平静地告诉她，是晚期的意思。

全家上下得知这个消息无一不悲痛欲绝，反而是尉迟松对自己的病情发展不闻不问，甚至不关心如何治疗，对于来探望他的人也不热情，乃至缺乏基本的礼貌；哪怕是体贴入微的海韵，和随叫随到的林沐风。只有在看见尉迟冰雪的时候，他蜡黄的脸上才会勾起一抹笑。

最初尉迟冰雪坚信，她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就连能让其他人毙命的绝症，他都能化险为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奇迹的话，那么就一定是尉迟松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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