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的乌鸦我的院



  谁是你爹?

  这是一个朴素的、深邃的、直击灵魂的、暗含奥妙又包藏痛处的发问。

  它可以是从我的嘴里,也可以是从你的嘴里——当然也可以是从路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嘴里说出来。

  现在它从陈如海的嘴里说出来,就把陈不回问住了。而陈不回不知道的是,这话竟然一语成谶。

  “谁是你爹”这件事,将在未来的日子不厌其烦地纠缠他,相爱相杀。

  所以,尸是正午诈的,人是黄昏回的。

  马车还是那辆陈府家母御座红木香车——不能说今天毫无收获,好歹,咱也体验了两把金陵郡上流社会的奢华出行不是?

  “方大管家,您说,老爷他为甚会说这么一句话呢?”

  香车底座刻有御风法阵,虽然前方的灵驹奔腾得很快,但车厢里的人丝毫不觉得颠簸。当然,这也得益于金陵城里道路修缮得极好。

  而疾驰的马车之中,某青年男子正缠着某帅老男人问个不停,一路上嘴皮子就没停过。

  “老爷兴许只是刚苏醒,糊涂了一下。”方大管家安慰道,又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陈不回的肩头,“少爷是少爷,老爷是老爷,伦理纲常,跑不了的。”

  “嗯……那又为甚将我送回来了,不怕您笑话,其实我今晚很想留在府里与老爷好好叙叙旧。”

  陈不回不甘心道,探上前去,一双手紧紧包住方大管家的一只手掌,目光之中,除了真挚,还是真挚。

  “这是夫人的安排,想必夫人自有她的考量罢。”

  方大管家把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反搭在陈不回的双手上,用力撬开他的手指,最终一把推开,陪笑道。

  “唔……到了少爷。您还是回去等消息吧,定然过不了几天又来接您了不是?”

  唉——

  破败沧桑的门前景致更衬得他人也萧萧心也萧萧。

  陈不回只身立在院子大门前的阶梯下,目送红木香车拐弯后无情离去,百感交集。

  到手的遗产,啪——没了。

  他还记得,“诈尸”当时,王氏瞳孔一缩,当场就晕过去了;一干修行者在他看不清的瞬间,全围拢在了棺材边;一直没给陈不回好脸色的陈家大小姐是第一个扑在棺材边开口说话的。

  如此场合,众人识趣,某私生子自然不被提起。

  有修行者在场,灵堂的众人不至于太慌张。大老爷就是真诈尸也能给他按回去——

  最后还是没能按回去。

  据陈如海自己说(他甚至依然坐在豪华版黑漆描金大棺材里),他是晋升太一境出问题了。

  说来唏嘘,陈如海此子,本是大帝之资!

  出生之时就有高人路过,论断有言“不类凡器”。继而三岁入神,十岁游酆都,二十过广寒!

  可惜,这一卡,就是二十多年。

  十天前下了一场小小的太阳雨,陈如海沐雨有感,当即以广寒境巅峰的修为,冲击太一境!

  然后?失败了,嘎了。

  自八千年前有修行志以来,升境失败、死在“五城”之中的修者数不胜数;而死了还能复活的,陈如海是独一份。

  相信这件事明日就会登上《新朝歌》的头版头条,引起修行界的轩然大波。

  陈不回听那位陈家独女说,这是“太一宫的真神发恩了”。

  棺材板一拍,将陈府的大丧拍成了大喜,也拍碎了陈不回的遗产梦。

  “嘎——”

  早上走得急,院子爬满龟裂疤痕的大门并没有关,此时一只乌鸦啼叫着从门口斜斜飞了出来。

  这位乌鸦,就是陈不回嘴里吵得他睡不好觉的罪魁祸首,爱称“死鸦子”。

  对于这位与自己生物钟完全相反的邻居,陈不回摊摊手,表示没有一点办法。

  他是第一天夜里苏醒的,入耳的第一道声音就是自屋梁上方传下来的亢奋的啼叫声。

  其实这么看来,硬要说陈不回是被死鸦子唤醒的也不是不行?

  当时屋子里那个乌漆墨黑呀!陈不回初来乍到,只感觉自己要溺毙在突如其来的暗色与诡异之中。

  陈不回蜷缩着,而在冰凉的手边,可能会爬过一只生出两排小脚的虫子,可能会沾上一滩依旧温热的莫名液体,可能……

  会轻轻搭上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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