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室-第2/4页
浅雪看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大小姐一向都是天人一般,总有让人想也不敢想的行止,如这看似浑然天成却能划地困人的院林——浅雪是拿着图纸从未被困过,但听之前服侍大小姐的杏娇说,被困时,便觉丛林深窈,禽凶兽猛(虽然驸马府的珍禽园离紫蔷苑有数顷之遥),天气玄异,步步艰辛,险难已极。而同样被困过的樱原却说,被困时,并不觉危险,只是觉得四时忽转,明明是秋寒微雨的天气,却突然阳光明媚,百花齐绽(明明紫蔷苑只有蔷薇,而且还全是紫色),微风温煦,沾衣有香……要不是大小姐一句:“笨婢取死,也不必定要在本宫住处,你嫌命长,本宫还怕尸臭。”也许迷迷糊糊就送掉性命了。
“能在那样的地方死了,能羽化成仙吧;起码再投一次胎也不必做丫环了。”樱原回忆时还眯起眼睛,似仍有无穷回味。但大小姐听说了,微微撇唇一笑,迷离动人之际,只有绝对的冰冷无情:“有那么好死,倒也罢了。”话底的意思,浅雪不敢深问,却暗自猜想是否一旦陷入,必然摧残辗转求生不得而求死亦不能。
“第一张上所列的药草,俱要新鲜采得,不能超过三个时辰。”仍是冷冷淡淡的声音,却在一阵轻咳后有些微微不稳,“其他两张上的,从急从速,购来即是。”
“大——”习惯的一声“小姐”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硬生生地拗成“公主殿下玉体有恙,可要禀告夫人请来太医?”
“浅雪,”似笑非笑的声音里有浓重的冷漠,“你可真是越来越能管事了。”
再不识相,也知道此时合该退下了。浅雪默默行了个礼,攥着药单向苑外行去。
一苑蔷薇,一苑香。迷离着,浓艳着,疏淡着。如同这紫蔷苑的主人,孤芳自赏,却寥无人问。晌晴的天气,惟有几声喑断不成调的琴音,时时断续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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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倒也安然度过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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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浅雪中午才送过药材,晡食送进餐盒时却被宣入书房。
窗外才是夕阳欲下的时刻,书房内却已燃了烛火。断的弦、碎的绣片,凌凌落落散了一地。浅雪这才忆起,距离上一次打理书房,依稀竟有半月了,难道这半个月,都是大小姐——哦不,是公主殿下亲自整理的吗?悄悄抬眼,却正与楼涓涓寒若霜雪的眼瞳相对,不觉瑟缩了下。
“桌上的药,是本宫赐你的,你给我全数喝下。”
药?赐药?
浅雪没什么见识,只是和其他丫环小婢同住一处时,多少听她们转述的说书先生讲戏。皇家赐的药,一般都是赐的死药,见血封喉入口无还的。
于是“噗嗵”一声跪下,重重磕头。只三两下,浅雪额上已现血痕:“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奴婢冤枉,奴婢知错了。”一迭声地按小姐妹们所传的说书先生讲来的将死之人的求恳之辞,浅雪磕头连连,又重又狠,片刻之间,已经是满脸淋漓的血迹。但求免死。
“你知错?知的什么错?”涓涓的脸色,霎时间,已然白的如雪如素,定定地盯住仍是不断磕头求饶的丫环,声音轻渺得连自己也不知道是远是近,飘得抓不住。
“奴婢,奴婢...”浅雪语结了——是啊!犯得什么错,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是一被罚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呢?冷汗涔涔地跪伏在地上,额头木木的,似乎已然没有知觉,只一片红,慢慢地漫延而下,遮过眼帘,淌过脸颊,咸涩腥甜的味道,酽酽地在口鼻间盘旋。
勉强咬住舌尖不许自己就此昏倒,看着眼前蔷薇暗绣的紫绡之下,素白的绸裙褶间,影影绰绰隐隐现现的珠光,浅雪知道主子现在很生气。为了小命,该解释的,一定要解释清,该说明白的,一定不可以糊涂。
不可以,不可以啊……
“说啊,你犯得什么错?”涓涓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看来聪明老实的丫环,竟然会如此坦然地承认有罪,如此一来,她岂非更无解释之处了?眼角慌乱地一瞥,似乎看到那人噙在唇边漫不经心的笑。一时间,只觉得嘴里发苦,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正左右思衡,无措之际,浅雪却已砰然而倒,嘴角丝丝缕缕全是鲜血。
“可真是忠心护主啊!”黎宸轻声而笑,唇角勾起,依然甜蜜而缠绵。淡然优雅地走近佳人,伸手掬起小巧秀丽的下颔,怜惜地抬高,悉细而恣意地打量着令他自一见时便钟情痴迷的脸庞——微颤的长睫下,那一双惶乱急切的大眼,曾经冰冷美丽得多么令人心动啊!低下头,轻吻令他动心的美丽。他的唇,柔软得如同他此刻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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