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步郎的画像



  “共军!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但只说出三个字,人就一头栽在地上,脖子上的血顺着路面上的一道缝儿向草地流去。

  丁舌头飞快转动着小眼睛,内心激烈地斗争着:要不要拔枪?

  “别动,不动就不会死!”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

  瓜农身后出现了一匹马,马上是个一身黑的汉子。

  他头上包着黑头巾,脸上蒙着黑面巾,黑衣黑裤,唯一露出的黑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座下那匹黑马也蒙着黑巾,马嘴以上只露出耳朵和眼睛,马的额头正中的黑巾上镶着巴掌大一块铜镜,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夕阳,甚是异样。

  “十步郎!”丁舌头的手没有伸向腰间,而是乖乖地举过头顶。

  借着双手的遮掩,他四下偷瞧,夕阳沐浴下的杂树林里闪动着数十点反光。

  “爷!要枪要人您随便......”见十步郎毒蛇一样的目光看向自己,丁舌头立刻说。

  他的话都没来及说完,就听见周边传来几声哀嚎,偷眼看去除了自己,土路上还能站着的,就只有那个被绑在桩子上的田女了。

  腿一软,丁舌头跪倒在地上。

  十步郎下马,慢慢向土路走来。

  他每迈出一步,丁舌头的脖子就往胸腔缩回一寸。

  十步郎走到一具尸体旁,一脚将长枪踢在一边,从他脖子上拔下飞刀,在尸体的军装上擦擦血,插进了腰带。

  丁舌头这才发现,他巴掌宽的皮腰带上,还插着六七把飞刀。

  不知何时,车把式已经把田女的绳子都解开了。

  田女无声无息地躺在马车上。

  而车把式则瘫坐在地上,盯着停在自己眼前的两只大皮靴,心想:这么热的天,他怎么还穿着靴子啊!

  “我,我没干过坏事儿......”车把式的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嘿嘿嘿”几声沙哑、难听的笑。

  十步郎摘下自己的面巾,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车把式吓得立刻闭上眼睛,双手无助的在脸前舞动:“我啥也没看见,别杀我,别杀我!”

  “晚了!你已经看见了,你要是不知道我长啥样儿,你就彻底没价值了!”寒光一闪,车把式胸前插了一把飞刀,刀柄上那颗小小的红绒球还在微微震动......

  丁舌头于是明白,自己活不到十步郎转身的那一刻了!

  于是,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十步郎的后背抬枪就射!

  他的食指都没来及勾住扳机,就觉得后心一凉,手枪掉在了地上。

  他绝望地回身看,那个瓜农不屑地看他一眼,过来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枪。

  一个卖瓜的,怎么也会飞刀啊?

  临死前,丁舌头痛苦地问自己。

  杂树林里走出三个蒙黑面巾的小伙子,每人手里拿着十几个铜镜,边走,便往斜跨在腰间的布袋里放铜镜。

  三人迅速捡起地上的九把长枪,见十步郎点头后,消失在杂树林里。

  十步郎则重新戴好面巾,将田女交给已经骑在马上的瓜农,自己也翻身上马,迅疾消失在树林深处......

  睁开眼,眼前雪白一片。

  一男两女,三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弯腰看着自己。

  车把式心里一惊,猛然记起了飞向自己的那把闪着寒光的刀。

  不由埋怨老伴儿:“咋把我送医院里来了,这该多贵呀,我赶一年的车也交不上住院钱啊!”

  “你醒了,很好!”男医生的口音很怪,不像本地人。

  车把式没看见老伴儿,着急地说:“我要出院,我没钱,家里没钱!”

  说话声儿一大,胸口的伤又疼得他喘气都不敢使劲儿。

  “不要担心,钱,我们给你出了,你不用交一文钱!”医生安慰他。

  医生对一个护士低声说了几句话。

  不多会儿,小护士端来一碗牛奶:“你今天只能吃流食。”

  护士要用勺子喂他,他不敢喝,胆怯地看着医生。

  医生转身走了。

  “他是大夫?咋说话那么怪呢?”车把式听出小护士是本地口音,压低声音问。

  “这是日本人的医院,他是日本人。”护士看看身后无人,小声说。

  “该死的日本人!”车把式心里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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