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穷寇剩勇

彻骨寒冷再次侵袭李念兰的神经末梢，他发觉自己正躺在整座医院温度的谷底——太平间。

可笑的是，弗林的无头尸就在身侧位置，生死相搏的老对头居然成了阴间邻居。

原来，死后的意识仍是如此清晰。

嘿嘿，弗林啊弗林，你这无头之身自然发不出话来，到了阎王那里拿什么和我争！

他试着动动手指，感受到的是裹尸布粗糙的质感。

刚翻转身子，他便从停尸车上自由落体，结结实实体会到来自阳间的疼痛。

老子原来还活着？是谁把老子当死人处理的？

此时，他连无能狂怒也做不到。

四肢虚弱无力，站是不成了，跪也做不到，只好恢复人类最原始的本能：爬。

这场景难得一见：穿着裹尸布的人体，朝出口方向一寸寸爬行。

毫无意外，整座医院鸡飞狗跳，都以为是诈尸。

无神论者也被他吓得改变了三观。

胆子最大的院长为他切过脉搏，确认是意识回复，而非僵尸回魂。

“没想到是生理上的假死，这人的生命力竟如此顽强……”医生不停擦着汗，让护士们注射营养液。

李念兰挂念的当然是宋家兄妹，稍一问及，医护们牢骚满腹。

“那位宋团长以为你死了，难过得跟死了亲人似的，恨不能掏枪把我们都给毙了。”一位医生心有余季，面色仍然苍白。

“他人呢？还有那个女伤员怎么样了？”他强撑起身子，无比艰难地问道。

几位医生相互对视，心里都在犯滴咕，这家伙捡回性命已是奇迹，到这个份儿上还在关心一个姑娘的安危。

“你别急，伤员转移到坪壤的后方医院去了，这里条件不行，敌人还隔三岔五来空袭……送走的时候还没醒呢，总算是脱离生命危险。”其中一个医生好心答道。

至于宋允哲和他的人民军，则是往南开拔了，听说又有大仗要打。

“允希转去哪个医院了？有纸笔吗？”他要来地址，提起圆珠笔在医生的处方笺上沙沙落笔。

他要告诉宋允希，自己一切安好，待战争结束便去寻她。

只是眼下战事正酣，各条运输要道都在承受轰炸，这封信送到宋允希手中的概率并不太大。

几天之后，医院把收集归拢的遗体全部火化，熊熊烈火慢慢吞噬掉弗林苍白僵硬的残躯。

李念兰朝马兰牺牲的方向拜了三拜，害死她的元凶之一已然授首，但大仇得报之后，没来由的落寞却占据心头。

当年井上与神谷两家祖辈之间情同手足，只是后人反目成仇。

假如两个家庭命运互换，此时躺在焚尸台上的会否是自己呢？

扭曲的光焰里，弗林痛苦的灵魂似乎在哀嚎挣扎，李念兰痴痴目睹了火焰从极盛到熄灭的全过程，直到有人在身后轻轻击了他肩头一掌。

回过身来，见到的是嵋猴子那副熟悉的金属面具，只是表层被松骨峰上的烟火熏得发黑变形。

“上头说你小子光荣了，就老猴子我打死不信，嘿嘿，不缺胳膊不缺腿，老猴子就放心啦。”刚刚经历了松骨峰大战，嵋猴子没休整多久就带着部队进驻汗城，他得到了大批补充新兵，幸存的7个战士也至少都是排级干部了。

李念兰上前一把抱住嵋猴子日渐苍老的身躯，顿时哭得像个孩子。他并非坚强如钢，只是没有一副慈爱的肩膀可供依靠罢了。

“马兰娃儿走了，你更要好好活着，别让她在天上伤心。”嵋猴子眼角也早已湿透，他想起出国作战时一同跟来的数百男儿，把魂儿全留在松骨峰上了。

他们以血肉之躯对抗世上最强大的军队，早已创出无数战场上的奇迹。

对于这一点，嵋猴子从不曾怀疑过。

只是随着年纪日渐老迈，他越来越见不得年轻鲜活生命的消逝。

“打完这一仗就告老还乡”，他不止一次对自己这般提醒交待。

抹干眼泪之后，两人在余焰未尽的骨灰面前坐下，自从云山一别，也有多月碰面了。

嵋猴子说起前方战局，喜悦中也带着愁云。

志愿军通过三次大规模战役，把对手一路从鸭绿江边赶到了三七线附近，但战争之初吃了大亏的“联合**”渐渐止住崩溃的颓势，阻击逐渐凌厉，与日俱增的伤亡数字考验着各级指战员的神经。

第三次战役得手之后，志愿军总指挥部顶住各方压力，下令全军停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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