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巍巍群塑
“虎哥,距离太远了,风又刮得紧,能打中吗?”极端的狙击条件下,马兰对能否命中敌方指挥官实在没有把握。
李虎巍像一羽沉默的鹰,收爪抿喙,静待凌空扑击的时机。
坡下的同志们正在流血牺牲,纵使敌人炮兵不现身,他也不可能只做沉默的看客。
只是空气中乱流翻涌,小小弹丸出膛之后飞行千米,大概率会被狂风吹偏。
他在等,等暴风雪前的片刻宁静。
周边的能见度正在不断跌落,可怖的天色在两人眼球表面翻滚,暗红的冷锋云团如天兵天将布阵于苍穹,压抑的空气令马兰不寒而栗:“虎哥,要变天了……”
阿朗少校在北非与隆美尔的非洲军团打过仗,他习惯站在视野良好的风口里,尽可能不放过任何战场细节。
扑面而来的风雪,让他回忆起利比亚灼热苦涩的黄沙。
北条绫匍匐在距离上校百米不到的地方,她不禁为长官的安危担心起来,狙击手和流弹都有可能让阿朗上校瞬间毙命。
“别去管他,说不定,这个冒失鬼能替咱们引出大鱼来。”弗林戴着防风镜,阴险的笑容从嘴角溢了出来。
北条绫又用望远镜扫过一公里外的雪线,据她估算,没有狙击手能在致命严寒里长时间潜伏。
即便真有不怕死的愣货,强风、低温对身体的影响,都会造成狙击失误。
战场之上,双方步兵的近距离绞杀进入白热化,每分每秒都有士兵倒下,但他们挺刺刀或是挥工兵铲的速率被坠落的低温越拖越慢。
渐渐的,肉搏战变成不流血的战斗,血液没来得及溢出伤口,就被极寒冻结了。
阿朗上校的指挥所收到了来自后方气象站的警告,一股寒流正从北方急速南下,古土里周边地区将面对史上未有的极端严寒考验。
“见鬼……这天气已经冷得同冰窖无异了,上帝是打算将一切活物冻成冰凋吗?”阿朗听后大声抱怨,这意味着他的部队不可能如期攻占目标区域了。
但他的团参谋则发出充满恶意的讪笑:“那些动作敏捷的中国人绝对捱不过低温,他们会为糟糕的后勤补给付出代价的。”
阿朗不客气地打断道:“应该立即把投入攻击的那个营撤下来,我绝不允许有士兵死于非战斗减员!”
话出口时,风势骤歇,那是严寒发动谋杀前最后的宁静。
李虎巍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枪口光焰一闪,“水连珠”清脆的击发声掠过山川,子弹趁着风神打盹的片刻,顺利走完一公里的距离,打穿了阿朗上校的钢盔外壳、内衬以及头盖骨。
指挥所内的军官全体卧倒,吓得无人敢出大气。
这时,通信兵们背负的通讯天线开始剧烈摇晃,几秒钟内便被冻成了铁芯冰棍,暴露在外的阿朗上校尸体被迅速笼上一层白霜。
气象站的警告在迅速恶化的天气面前显得姗姗来迟,寒流如饕餮巨兽,将整个古土里地区风卷残云。
马弁们不顾潜在的狙击手的威胁,拼命往火炉里添加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将温度控制在人体勉强能接受的范围。
战场之上,恶斗中的两军官兵动作变得僵硬迟滞。
双目充血的王老五将刺刀一挺,刀刃狠狠扎进眼前敌人的胸膛,但这个敌人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他这才意识到,敌人不是死于刀刺,而是被活活冻毙的。
身周的搏杀声渐渐平息,死神挥舞冰冷的镰刀,将好斗的人类无差别地置于死地。
王老虎想大吼几声,激发周围同志们的战斗意志,可躯体已不再受大脑控制。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连队将要面对的终极宿命。
作为军人,此生该是没有遗憾了,他转动僵硬的颈骨,最后朝东方家乡的方向望了一眼。
老长官,你还欠俺一顿喜酒……这大概是王老五留在世上的唯一憾事了。
他没来得及苦笑,生命就已融进了这片大自然造就的战场冰凋群塑。
所有暴露在外的军人无一逃过低温劫杀,对于待在掩体内的志愿军战士而言,缺乏棉衣的他们被严寒夺走性命也只是时间问题。但从没人想过撤退,假如天命注定如此,那身后的古土里即是最华丽庄严的陵园。
风雪之笔涂完了肃杀画卷,敌我两军都不再有动静了,茫茫战场被笼上一层稀薄的冰晶,那并非雪雾,而是某些气体在极端低温下发生了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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