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光荣的罪犯-第2/3页
听到此节,李顺水心中一暖,接着又是一酸,像是在一群食人生番当中久经磨难终于遇到一位理性的同类。
“听说……你于暗夜之中,击毙纵兵烧杀之为恶军官。要我说,杀得好!省去我龙某人亲自动用滇军家法清理门户了!”他说话一语一顿,彷佛吐出的不是字,而是铁疙瘩。
这番话既在理又解气,李顺水终于愿意正视眼前这位龙主席了,可该有的对话仍没有出现。
毕竟,一名二等兵与陆军二级上将之间有着无数道军阶拦起的“阶沟”。
“来,说说看,那么低的能见度,射击位置又在水流之间,你是如何做到的?”龙主席再次递来骆驼烟,含着笑,但眉宇间的震慑力却更强了。
李顺水摸到了一丝生的希望,紧抿的嘴唇松弛下来,顺从的将烟卷含在嘴里。副官替他点上火,态度也客气了许多。
“他就是这么死的,”顺水勐吸一口,美国烟辛凶的很,但这次却没有再咳嗽,然后朝副官手里的打火机呶了呶嘴。虽然那晚点燃旅副口中香烟的,只是一支火柴。
没有更多解释,龙云立即明白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点烟动作,同时暴露了目标的身份和位置。自己队伍里中高级军官的军事素养低劣到这种程度,居然在一个新兵面前翻了船。想到这,他额间不禁沁出一层细汗。
“你的枪法是谁教的?我没记错的话,36师那帮人里头,可没有什么优秀的狙击教导官。”龙主席拉了一把椅子,与他对面而坐,看来,留给顺水的时间比一支烟的功夫要久些。
“哪费?(什么)”他随口冒出一句云南乡音,让对面的主席眉目更加舒缓了。
意识到这土娃子可能不理解“狙击教导官”一词,他立即改口问:“谁教你打的一手好枪?”
李顺水脱口而出:“我老爹。”
这句土里土气的回答,让在场的滇军士兵一齐窃笑起来,似乎忘了云南最高军政长官正在面前,也忘了他们看护的是一名即将押赴刑场的死囚。
“父母都健在吗?”
“没了,早没了,我爹被熊瞎子扯碎了。”说到死去的老爹,李顺水眼角抽动了两下。几年之前,在一场不成功的狩猎中,老猎人为了留给儿子装填第二发子弹的机会,将自己送到了熊爪之下。
“你娘呢?”
“没娘。我是爹捡来的。”他摧动肺叶,将最后一小截骆驼烟吸尽,而后吐出一团浓蓝的雾,让眼前的大长官面目有些模湖。
子欲养而亲不待。李顺水的爹只是他的养父,偏僻山坳里的穷猎户。
在一个并不值得纪念的日子里,于屋前的小河边拾到一只木盆,盆中饿得奄奄一息的婴儿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这条无名小河是瑞丽江的支流,顺水漂来的男婴被他视作天赐的儿子,便取名叫“李顺水”。
这样的起名未免有些随意,但乡下人的命贱,名也贱,顺水,顺水推舟,顺风顺水……比起那些阿猫阿狗的名字,算是登得大雅之堂了。
不过,爹叫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小名:小虎。虎是山林之王,猎户名中有个“虎”字,彷佛能镇住满山躁动的野兽。
龙云收起笑容,他徐徐站起身,缓步踱到窗前:“顺水兄弟,你是云南好儿女,可惜我滇军无福纳你于阵中。龙某虽想赦你,但击毙官长,以下犯上,若是纵容,大战在即军心动摇……好在你无父无母,也落不下一个牵挂。”
李顺水好不容易升起的求生**再次沉入了海底,他算是明白了,大长官是来送行,而非刀下留人以观后效。
“命是你们的,埋在哪,得我说了算!”将死之人总是那么豪气万丈。爹不在人世,顺水早没了容身之所,在感情上,埋葬小怡的那处弹坑就是他的家。
龙云没再看他,默默点了头。
在被押上死囚车之前,他听到大长官留给他的最末一句话:“硬气些!站着死!记住,你是个光荣的罪犯!”
……
李顺水见过处决犯人的场面,死囚们总得是五花大绑,背后插个牌牌,用墨黑的大字写上姓名,最后用红笔画上叉。历来如此。
可押送的军士只是用麻绳将他双手绑牢,背后也没插什么牌子。这反而让他不太适应。
从法庭到刑场,沉重的军卡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半多小时。
接近人生终点前,李顺水瞥见附近有几处类似新兵营房的建筑,还树着一些供步兵训练用的障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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