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如果只看表面



    夜风微冷,落叶簌簌,匕首染血抵在一人脖颈之间,冷冷幽光映亮了一双眼。

    朱心不言不语亦不动作,只是这么看着她,而祁鸢便这么毫无反应的随她打量,气氛一时僵持。思虑良久,朱心收回匕首,退后几步,衣袂翩飞间自枝上落下地面,如漆长发从她背后散至身前,月光明晃晃将人映着,那女子看起来便像是跌入身后漫开的一层薄薄墨色里边,带着叫人触目惊心的美。

    从收手至远离,她一双眼始终盯着祁鸢,里边承着满满的防备。

    而祁鸢见状,左右晃了晃脖子,那道伤口被她这么一扯又挣开了些,领口血色濡得更深。随之一跃而下,祁鸢将将停在离她三步之远的地方。

    “你不必担心,我如今早和风北阁脱了干系,或者说,和任何地方都不再有什么干系。嗯,也不对,说是说脱离,但性质上还是叛变,阁主大概是想除了我的。”说着,祁鸢做出一副思考状,“这么说起来,担心的人应当是我才对,毕竟你还在风北阁不是。”

    闻言,女子顿了顿,看一眼手中紧握着的匕首,旋即扔远,在听见叮啷落地一声后,她抬眼,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恭喜。”

    朱心曾与楚翊夜探风北阁,那时初初上岸便遭袭,楚翊说,原以为她至少会解决掉祁鸢,不成想只是绑了她。而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似乎说的是,“除了不得已之外,我想离开风北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愿再杀人。”之后补充,“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祁鸢。”

    是了,她从不相信风北阁人,却独独对祁鸢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与所有风北阁人都一样,历过腥风血雨刀剑死地,是在鲜血里浸染出来的。却又大不一样,偌大一个风北阁,唯有她不曾因此冷了血脉,还成了这般鲜活的模样。多难得的一个例外。

    没有信仰和追求的人很可怕,便如朱心自己,少时曾因此而对那个女子有过钦羡,却在听闻她因出逃失败被种傀儡蛊后收了那份羡艳。那是她的最后一分情绪。

    朱心不是一开始便甘心留在风北阁,那样残酷的地方,每日每日最接近的都唯有死亡。对于这个,她不是没有过挣扎和纠结的。那个女子,她不止是在替自己做着反抗,同时也承载了许多人的期待,如若她真的成功,那么对于风北阁而言,后果大概不堪设想。

    可惜,那么多人,对外界最后的向往,却因阁主一念,死在了祁鸢麻木的眼神里。自此,朱心对什么都再没有期待了。世人都说她天生冷血,可哪有生来冷血的人?只不过,什么都是可以被磨掉的。

    她会觉得祁鸢不同,与此有关,却并不只是这个原因。

    可真要说来却也简单。祁鸢比她入阁要早一些,或许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朱心一直记得。无月的深夜虎狼满布的峡谷,是她一手将她从狼群里提出来。是她救了她。

    祁鸢环臂而立,微扬着下巴,如同黯淡深夜里恣意却并不张扬的一抹艳色,很是吸引人,也莫名的叫人很羡慕。而在她身前的女子依然是那般淡静若水的模样,水底却似有漩涡深深,仿佛正在吞噬着什么。

    欲言又止,祁鸢终究没能忍住,于是开口:“我一直以为你同我一样已经离开了,却不想你竟还在执行任务。潜在这里,借着这个身份呆在他身边身边,你是要杀了那个人么?”

    朱心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把匕首。

    她的面色始终沉静,眼神始终坚定,可祁鸢却觉得她在晃神。

    清风徐徐带来女子微凉的声音。

    “风北阁的训练,模式都是一样的。祁鸢,你可还记得进阁时候死在身边的那些人?其实我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最深,也只是第一次杀人的心情。”

    那样小的年纪里,多少孩子连取舍的意思都不懂,她却已经挣扎于生死之界。所谓的不记得,不过是因为无法承受而选择性的去忘记一些事情。唯有如此,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对于这样的人,死才是解脱,可她还是想活下去。她一直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即便她并不知道,如自己这样几乎算得上是苟延残喘的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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