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童心



“啊嚏——!”

鼻子一痒,索索不经意地打了个喷嚏。

这几天,他的感冒已经好了许多。

时隔一年,故乡的田地与河流都没有太大变化。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只是镇外小桥边的那一小片树林听说是被主城的人砍了拉回去修缮神庙——而除此之外,无论是镇民们那依稀如旧的公国方言,还是在乡间土路上四散漫步的白鹅,甚或是以及那家坐落在镇中心十字路口上的饭菜非常难吃的酒馆——这一切的一切,对索索来说…竟依旧恍若平常。

(“索索是一个从不写日记的人,从前不写,今后恐怕也不会有这种无聊的念头。”)

“这里……”

(“在他从前居住的地方,社会仿佛在三十年前就开始停滞不前了。”)

“还有这儿……”

(“人们满足于既有的生活,更满足于索菲供给的工作机会与财富,他们宛如寄生虫一般吸吮着社会的血液,并让世界渐变的愈发腐朽……”)

“我都记得。”

他认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处角落。

(“尽管那种生活,对绝大多数人来讲已足够舒适。然而!对于他——索索·茶·艾尔米来说,却是不宜生存的无氧环境。”)

“这儿也没变。”

(“事实上,即便在那种方便居住的环境下,索索也没法生存下去。”)

“我…………”

(“他是懦夫。”)

“欧丹,欧丹…如果我能让你,也看到这里。如果我能让你看到我小时候待过的地方……”

……

……

时间是,一二零五年。

伟大的索菲帝国存在于世,宛若太阳般金辉灿烂;高耸的索菲王都存在于世,亦若满月般光耀大地。

但帝国不是一天建立的。

时间。

对任何人来说,时间都会带来改变。

而对索索来说,接近一年的时间……他,改变了吗?

(……)

他不知道。

但至少对现在的他而言,这一年的岁月,对自己来讲绝不是一如以往的虚度。

欧丹。

她是他所能收获到的最珍贵的宝物。

他……

……

逐渐,他散步到了河边。

虽然是河,但在他的印象里,在这条窄窄的溪流间,似乎从未有过水流流动。

走到桥底。

阴冷的氛围与狭窄、冰冷的石桥桥底杂糅在一起,共同混合出了一种令人不快的气氛。

“齐迪亚,你真是个王八蛋。”

“美妮,你个婊子。”

“我*齐格飞全家。”

“看到这句话的人,是我儿子。”

窄窄的桥柱上写着许多骂人的话。

镇上的学校就在石桥附近,从学校往这边走,顶多不过十分钟的脚程。对这个镇上的孩子们来说,这是大家的共同秘密,他们或她们总喜欢在这儿向“全世界”宣泄自己的不满、嫉妒、愤怒,以及……

……爱意。

“希望还没被擦掉。”

顺着桥底的石柱与石壁,索索尽量眯着眼睛,开始从比较低矮的位置一点点搜寻。

骂人的话。

骂人的话。

再继续看下去,依旧是骂人的话。

“……”

……透过石笔那并不平滑的痕迹,索索依稀能看到在那些脏话底下,隐藏着更多被岁月磨蚀了痕迹的脏话。

“啊,这里有一个。”

“姆菈,我爱你啊。”

“爱你麻痹。”

“你的姆菈正躺在我床上。”

“*。”

“我对你们表示鄙视。”

“这是我九岁时留下的,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姆菈,我爱你啊!”

(爱…………)

爱,究竟是什么呢?

你的姆菈正躺在我床上——这一句,是索索十岁那年独自一个到桥下玩时,怀着搞怪的心偷偷写上去的。

姆菈。

姆菈……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叫姆菈的女孩,竟是从前在学校小食堂带着大家一起玩老鹰捉小鸡的胖姐姐。

索索甚至认识她的丈夫。

他认识那个总是板着脸、也很不懂得讨孩子们喜欢的古板蔬菜商……

……

更甚至的,那个姆菈甚至真的曾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

当年,他九岁,患了热病,却仍坚持上学——那个时候,是姆菈将晕倒的他搬到了她自己在学校的床上,也是她不顾传染的风险,像世人口中的所谓妈妈一样…抱着他,又唱着摇篮曲,哄他入了睡……

(……)

小时候,索索曾一直以为姆菈名字的写法是“Murra”

可后来,他才知道她名字的写法原来是“Maurrua”

“……”

“噗嗤……”

他不由失笑。

也是哈……

在这个镇子上,无论谁都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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