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会议



自动门在莱纳身后合上,渐远了她清瘦却挺拔的背影。从不弯曲的脊骨之下,她是否也曾孤独落寞。年轻研究员没由来得想。

        他站在走道之间,毛玻璃一头是她去往的办公区,另一头是监控室里求死不能的贝鲁西斯。人声消散后的隔层,压抑无限倍放大。独处时她可曾有这样窒息般的无望和逃脱的渴求?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带着不再平稳的心跳、步履匆忙夺出自动门。

        这敞亮精致的实验楼实则一具徒有华表的囚笼。眩目的白炽灯下,年轻人模糊的思维辩不清真实与臆想。我是怎么了——他站在早不见她踪影的办公区,自嘲得想。回首去往被抛之身后的走道和因无人而紧闭的毛玻璃门,竟莫名有余悸。

        是那个变种人的癫狂反应吓到了自己。他自我安慰。耳边回响的是前几日同事的嘲笑——“所以人家年纪轻轻当了骨干,而你只能打杂”。他们说的是莱纳。很少会想起她其实和他们同龄甚至更为年轻。她总是用带着老成的目光、口吻打量他们与他们交谈。也时常会用“年轻人”那样的称呼。

        大概骨子里是苍老的。

        莱纳转过又一个拐角,走得越深,人也就愈渐少了。空荡宽敞的走道,只余下高跟鞋敲击大瓷砖的声响。她喜欢这种规律的节奏,好比钟摆定角度的周期运动,颇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愉悦。

        衣袋里的传呼机又震了一次。取出看时,屏幕上的红色信号灯一闪一闪不安稳。倒像是有急事。她那样想着,脚下却未加紧。左右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叫他们神经过敏。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不怎样明显的轻蔑。

        正好那时走道尽头的门开了,有人探出头朝她招手。她挥手回应,在对方的目光敦促下才不情不愿加快了几步。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着,唯一的光源是投影机射入荧屏的光束。荧幕上的演示文稿并非切放在导入页,会议其实已算开始。椭圆长桌坐满一圈神情严肃有些年纪的男女,木质桌面反射的光照出胸前名牌上长短不一的头衔。有人斯文扶了扶眼镜,有人小口喝水,含蓄表达着不满。

        她都看见又像都未看见,直到为她开门的直属上司瞪视过来,才懒懒散散四处衣兜里摸索招出有些皱乱的名牌别起。没有头衔。莱纳·因斯塔尼亚的名字写与否大约没有太多差别。长短不齐的称谓里谁会识得名不见经传的小实验员。

        她在后排坐下,桌板上安置着很厚的文件。主讲人和她点头致意再次投入到阐释,她心不在焉得拈过a4纸,虽未弄出响声也已引来周遭侧目。大抵那些人心里想,她这样的小人物获准参与业已为极大恩荣。

        事实是那批文件非是首见天日,也非只她曾不止一度细细读过这些字里行间的野心和痴狂。

        那是惠特克生前留下的企划书。

        他曾付诸毕生心血的项目从未半途被弃,被舍弃的只是他。一面惺惺作态指摘伦理道德,一面爱不释手恨不能一步登天,从来如此,一贯如斯。惠特克精明一世,看穿了利益恐惧背后力量招致的贪婪,却忘了眼前未投名的替罪羊。

        谁都不是什么好人,天真也便成了致命的代名词。

        会议现场极端严肃。讲演之外,只余笔尖沙沙勾摹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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