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叹往昔风华正茂,张清河30而忆



子不嫌母丑

“这是你儿子啊,跟你长得真像!”

在我印象中,每当有人说这句话,母亲就会笑得特别灿烂。而我的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抗拒。

从小,我就一直觉得母亲又矮又胖,长大之后更是觉得母亲整日唠叨,让我心烦。我想,说我跟母亲长得像,无非是变相地说我丑罢了。我想,我对母亲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这么啰嗦,能不能别烦我。

母亲特别贪吃,闻到香味能马上流口水,吃起东西来吧唧吧唧,囫囵吞枣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啥,更别提到底是什么味道了。于是我跟老爸总是嘲笑她,你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吧。母亲每次都没好气地骂道,那你娶猪八戒,你是啥?那你是猪八戒的儿子!

母亲做事跟吃东西一样,不分先后,不讲次序,所以总是像老爸说的那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她总是乐此不疲。做饭忘记按电饭煲,炒菜忘记放盐,拖着地突然想起来没扫地,衣服晒干了才发现没把洗衣粉冲掉。于是,几乎都是我和老爸做饭,她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叨叨着晚饭要吃啥,明天午饭要吃啥,是不是要去买零食。

于是,就算我和老爸已经把家务做完,她还是要重新收拾。然后当我找不到我的衣服鞋子,她会告诉我,她也忘记放哪里了。还没等我质问她,她便马上冲我吼,你这么大一个人,自己的东西还不会找么?家里就这么大,能放到哪里?当我终于找到我之前放在某个位置的宝贝,跟她说下次能不能别乱碰我的东西,她又冲我吼,你还是我生的呢?你的东西我还碰不得了?帮你收拾还没好报!

其实,每当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出现,就算我会满腔怒火,也会努力克制,就算我恨不得咬碎牙,也不会讲那些特别伤人的话了。

十年前,母亲得了胆囊炎,切除了整个胆。只有我和老爸两个人知道,她不只是胆囊炎,还有会不定期复发的结石炎症,而这随时都可能像那次大出血的手术一样发生危险。一向乐观镇静的老爸,在医院昼夜不眠不休地照顾母亲,一周不到就从中年变成了老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冬天的夜晚,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老爸跟我说,你知道嘛,你妈妈差点就没了。

后来,母亲恢复出院,变得跟以前一样,爱吃,唠叨。开始学着玩智能手机,问我怎么听歌,怎么发红包;开始逼着老爸陪她一起去跳广场舞,跟着舞友到处旅游。我总是莫名其妙地看到母亲的动态,大多是跟老爸两个人秀恩爱。当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时候,想到老爸常说的那句话,她开心就好了,能够到处溜达就是好事。

后来,我和老爸总是出奇的默契,没事就往家里堆各种零食。

后来,我想到母亲跟我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二零一九年五月十二日

人间草木其一

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就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

如果你和我交谈,我没有看你。请你不要见怪,因为我昨晚睡得太好,落枕了。

应该是一九年七月,我从周家村搬到了谈家村。其实我并不擅长记日期,只是刚好在那年七月写了篇《离家》,这才有了个大约的数字。我不止一次吐槽过,周家村没几个姓周的,没想到谈家村也没几个姓谈的。想来,真是有趣且尴尬。

我不喜欢搬家,但“老家”被征用了,

挖掘机一推一撞,马上就成了一堆废砖。如今栖身在几里外的另一个村子,虽说也是农村,但民风一下子少了很多淳朴的感觉。有一点不得不说,爸妈说我小时候特别认床,于是这两年来我也开始认村,几乎从未睡过一场好觉。我觉得有些疲惫,猛然意识到“家”这个概念。

江南的黄梅雨是很恼人的,但雨中往往又弥漫着宁静的气息。闷热、潮湿,所以大家说江南的姑娘都是水做的,脾气也大多一致。我很想当个农民,但我必然是个不合格的农民,因为我连庄稼都认不全。老一辈的人说,人是泥做的,人离了土会生病。所以,像我这样的男人,应该是烂泥做的,风一刮就歪七扭八了。

以前,我特别热衷于在文章中引用名句或化用典故,这样显得我特别有文化似的。在这“异乡”村居的两年里,我渐渐领悟到,真实的东西,往往才是最美的;最美的东西,往往又是极其简单的。我大可以搞一幅鬼画符出来,臭不要脸地对全世界说这是“艺术”,但大家都看不懂的东西,或许就没办法真的变成“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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