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劫连环-第4/5页



突然,他声嘶力竭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柳子清!你杀吧!就算把青州的大小官员杀个遍,可你杀不尽这天下的贪心之人!”越吼越大声,唾沫星子四溅,五官扭曲,露出满口黄牙。

言毕,徐富贵双手抓起沙,发疯似的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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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溪县,驿馆内,松枫俱摧,树涛阵阵。有人嚎啕大哭着,扯心撕肺,直直抛上苍穹,倒叫这天地有如寒霜降下。

可夜,仍是夏夜。

有虫呢喃,有星灿灿,树梢北面映着冷淡疏朗的月色,树影后,却是乌黑黑的一团。

柳天白坐在桌前,温和地笑道,“师弟,你我很久没有手谈了,不若在这里手谈一局,如何?”

定疑撇撇嘴,肯定输的棋,下起来有意思么?明明打谱纹枰的时间无几,棋力却又增加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人比人,气死人。“想来,经过这一遭,那几个人今后只怕会闻沙色变。”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贪字当头,只怕他们会想出更多的招式。”柳天白执起一旁的茶盏,浅啜了半口,却又轻轻放下。这一刻,他想喝的,不是清浅的茶,而是那犹若烟霞烈火一般的酒。友朋在,却无好酒,当真是憾事一桩,更何况,此刻的他,有想喝之意,却无想喝之心。

定疑起身,从一旁拿过棋枰和棋罐摆在桌上,他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却仍是坦言道,“你这样做没错。要是每回查出有人造假,就想着砍他们的脑袋。用不了三回,被砍脑袋的,就是你自己了。”

“一边是民心、是江山社稷,一边是官场深浅,我不欲做迂腐不堪之人,更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只是……”柳天白掀开棋罐的盖子放到一旁,然后随意抓了几枚棋子。

“单。”定疑微微垂着眼,先在四个角星位置交错放置黑白各二子。

“你先。”柳天白摊开手,掌心正是三枚黑子。

“按玉螭律条,凡用石沙药水掺米之案,首犯立斩不赦,从犯流三千里,遇赦不赦,各犯所有家财一并抄没入官。你今日软了这一手,虽是权宜之计,于公,问心无愧;于私,也保全了自己。”定疑拈起一颗黑子,缓缓落在棋枰上,“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没杀那十七个人。”

柳天白也落下一子,他淡淡道,“依律,该杀。为了震慑青州放赈的大小官员,还是要杀。只是,我想看看,这场贪墨渎职大案的水到底有多浑浊。青州如此惨况,重建家园的,不光有朝廷,最重要的是百姓。若是他们失去生命,失去希望,失去对朝廷的信赖,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只是将辰溪县县令季成刚就地罢官。”

“陛下派了那么多经由国试选拔出来的仕子随行,想来,不仅是为了让他们历练一番吧。”柳天白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暖意,虽然,那些仕子可以看做是他的门生,但是,他更愿意将那些人,视为友朋,视为玉螭国未来的栋梁之才。是的,他们现在只是胚子,还需淬炼,还需磨砺。

毕竟,人不能太悲观,否则,自我了断比较好。

定疑想了想,突然问道,“我不用叫你恩师吧。”

柳天白闻言,浅笑道,“若是这样,你将师傅置于何地?又将师兄我置于何地?罢罢罢,你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赶紧说。我可担当不起,那一句‘恩师’。”

“你不觉得今夜发生的事情很蹊跷么?”

“你是说庄世恭与那米行老板的谈话?”

“可那人毕竟是右相,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为何连这点小财都不放过?”

“对商人而言,一厘的利都不嫌少;对那些贪官而言,塞得满满的兜里再装一个铜板,都不会嫌沉。”

“你觉得,谁会接任右相之职?”

柳天白苦笑着摇摇头,“定疑,纵然你不想与我手谈,也不必下出这三劫连环吧?难道,这一夜,你我就在这里不停的落子提子么?”

定疑微微叹了口气,他说,“子清,初入官场时,你是如何熬过的?连升数级成为吏部侍郎时,你是如何熬过的?来到青州,势必要手染鲜血,你又是如何熬过的?”

“本就是滔天巨浪,又何必随波逐流。”柳天白低喃着,慢慢阖上了眼,眉宇间透露出淡淡的痛楚,不是因为不甘心,不是因为在很大程度上放弃了他挚爱的围棋,不是因为在外四处奔波无法照顾妻子,他只是有些累。无论什么人,天子亦或是百姓,都会觉得疲惫。柳天白自认是个凡夫俗子,所以,他只是觉得稍稍有点疲惫。但是,他仍旧回答了定疑提出的问题,“而我……我只是做我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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