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页
于是,张竑便嚷着让父亲给他张罗个筐,他想自己多背些,父亲便能少背些,父亲的腰便不会弯得么厉害。
父亲满口应允,只是农忙时节只能抽晚上功夫,他这便忙活起来。
父亲抽出闷了一天的紫荆,沿着筐背比划;张竑对筐的大小十分上心:“编大点,编大点。”由小到大几次的改编,一个新筐在张竑的热烈期盼中诞生了。他背着个头偏大的新筐在院子里来回转圈,像个十足的疯小子。父亲见孩子高兴,才用手拭了把脸上的汗,张竑赶紧冲进屋里拿过布巾,见父亲汗浸得衣裳,他泪眼朦胧。
“还不快睡,明天还得背着它去干活。”
张竑不情愿地放下筐。顺进被窝的张竑一会就进入梦乡,父亲见儿子入睡,便伸了腰舒活了一下。
“咯咯咯”,梦中的张竑自己用新筐背了很多梨,父亲的腰不再弯得那么厉害,他在笑,小脸洋溢着桃花样的红。父亲轻轻地笑了,他不敢出声,生怕惊醒了熟睡的儿子。
累了一天的父亲躺在炕上,没有一点睡意,他盘算着以后的生活,他对未来充满了困惑,就在那叠连如峦的困惑中,徘徊着一丝热切的希望—张阳。这是他的大儿子,已出去半年多了,这不,前天刚捎来一大串钱,说是贴补家用;别看钱不多,却顶的上大用;因为日子紧,妻的病还拖着,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赶明儿用这个钱给她瞧瞧。他又看了看小儿子,苦笑了一下。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有了希望—生活的动力,而这希望随着儿子的生长越发浓烈,这样的希望,他得用心呵护,不能有一点闪失。
他又想起了从前,那个被时间烙干的岁月。“山西洪洞”,那个他做梦都想多喊几次的名字,他在那个属于自己的梦里直喊到声音沙哑。
十年前,那个令他终生难忘且命中注定的日子,一大早,他便感觉心跳得厉害,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对于这种感觉,他却不知所措,他觉得要发生什么,他意乱神惑。当差役用恐吓的口吻,把家里将有兄弟被迁到直隶的事传达下来时,他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天旋地转。他整整一天都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也就这一天的时间,他老去了很多。这个家也只有自己走,爹娘已老,兄弟还小;可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啊,自己走了,爹娘怎么办?兄弟怎么办?爹娘这么大岁数能否经得起这次打击?能否撑得起这个贫穷的家?
“兄弟还小,决不能被迁走,别看他们说的坚实:六口之家留二;我看咱们走个后门路,说不准兄弟也能留下!”他跟爹娘很坚决,他皱着眉头看着地,眉眼犀利。
三更,哪家不是睡的正香的三更?娘烙了厚厚一摞饼,仔细包好:“路上吃,千万吃饱,路那么远。”剩下的,便是一家人坐着无语,只有滋滋作响的麻油灯。
筋道的捞面,猪肉卤儿。“吃了自家的面条,走路就有劲儿,记住咱家的面条!”爹只简单地说了句,眼圈已湿。不用嚼,等着面条在胃里慢慢消化,慢慢回味带有浓浓乡土的味道。
他携了妻子,坚持不回头,他知道回头就会有一场痛哭,而痛苦只会增加一家人的痛,而痛却会因痛哭而残忍。他不知怎么走出村子,也不知怎么走过经常打水的老井,更不知怎么走过曾种过的薄地和那个与妻子相会的野花烂漫的土坡,还有与兄弟歇脚的石头……他越走越远。他的妻子挺了大肚子,那是一种不情愿的蹒跚;儿子也踉跄的走着,一直回头看着什么。他们共将一个未知路走的艰辛,但必须走的有模有样,他们不能迷路,即使他们的双眼模糊。
炕上的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明天还有忙不完的活,可他还是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妻子的病根也就在那次迁移的路上落下的。”他又想。
广济寺的大槐树,它是离乡的人对故土所寄托的最深感情的载者,它凝聚着人们对故土的强烈期盼。就在那个阳光初洒的早晨,人们聚在一起,步子艰难,用一条长绳牵捆住手,每走一步都寸断肝肠。他背着一双娘细纳的布鞋,他发誓,只有回来时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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